北梁六王子赫连烈在春风楼闹事,遇到了几个不长眼的汉子,丢了他的尊贵面子。
他觉得丢脸,没了玩乐的兴致,索性简单包扎了一下皮肉伤,就带着人离开了春风楼。因为脸上有伤,连最爱的骏马都不骑了,换成了马车。
宽阔的马车里,不仅仅赫连烈一个人坐在里面,还有他的两个心腹随侍左右,弯刀悬在腰间不离身。
两个心腹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藏着的钱袋子,心里在谋算劝说的时机。
左边那个侍从先开了口,“王子殿下,郢朝的和谈使者快到了,咱们是不是要停止去青楼挑衅他们的百姓?”
“二哥说了要拖延一个月再签和谈条约,趁机多要点好处,咱们怎么能够遇到点小事就退却?”赫连烈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咱们明天继续去春风楼,我不相信还有人敢对付我。”
左右的侍从欲言又止,都没有再继续劝说。
谁不知道六王子和二王子是亲兄弟,六王子最听二王子的话?说句不好听的,六王子比二王子身前养的狗都听话。
这时,租借的马车一阵剧烈的抖动,猛然天旋地转起来,马车里的人跟着颠倒不稳。
心腹随从纷纷握紧弯刀,爬过去掀开车帘,只见外面骑着马的随从和蒙面刺客交起了手,噼里啪啦,对战激烈,暂时顾不上他们了。
而蒙面刺客不少,个个膘肥体壮,身材魁梧高大,不似中原人。嘴里偶尔冒出的一两句汉话,听起来语调古怪。
其中一个心腹转头喊道:“有刺客!我们护送王子殿下先离开!”
赫连烈虽然是北梁人,没有大郢的皇子这般养尊处优,但是年岁小,没有遇到这种血腥的暗杀。一时愣在当场,任由心腹拖着离开马车,离开现场。
蒙面人头子一见到赫连烈要逃离,像切西瓜一样砍掉面前阻拦的仆从的脑袋,飞奔追了过去。
眼见着追不上赫连烈,他心急之下,将大刀当做飞刀投掷出去,正中赫连烈的后背,巨大的冲击力带着赫连烈摔了一跤。
蒙面人并不贪心,一击必中,就收队离去。
留下乱七八糟的现场。
六王子赫连烈的心腹和随从慌了,顾不上自己的伤,连忙奔过去查看赫连烈的情况。
赫连烈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肩头的伤口,黏腻的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染红了半边衣裳,他咬着牙道:“我还没死,快离开这里!”
回程的路上,跟随在赫连烈身边的心腹,心事重重,想到青楼里那两个中原护卫的问话,顿时深有同感。
护卫自己的主子到边境真是个苦差事!主子丢命,他们陪葬!
今日差点没了性命!
有个心腹随口抱怨,“明明二王子说过,殿下放心挑衅郢朝人,他们不敢对殿下动手!这又是怎么回事?二王子欺骗殿下不成?”
另一个心腹拦了拦,“不要胡说!二王子向来神机妙算,肯定不会欺骗咱们殿下!也许刚刚的蒙面刺客并非郢朝的人!”
不是郢朝人,又是哪里人?
离蒙面人最近的随从低声说道:“他们的身形魁梧得不像中原人,口音腔调也很奇怪,像是刻意模仿的郢朝人的口音。”
两个心腹对视一眼,“难道是别的国家故意嫁祸给郢朝?”
“若不是别的国家,总不至于是咱们二殿下嫁祸给郢朝吧?他图什么?”
前一个说话的心腹见赫连烈变了脸,推了推后面一个心腹,“你胡说什么呢?怎么可以怀疑二王子殿下?二王子殿下和咱们殿下是亲兄弟,没有理由这么做!”
“好了,别说了!本王子自有定论!”
赫连烈年纪小,好歹生长于王室,心眼并不少。他想到出发前,兄长赫连朗给他的命令,让他尽量拖延时间,最好拖延一个月。
而他当时怎么说的?说郢朝极有可能派当朝宰相裴宁川过来,不会那么好对付,何必为了郢朝的二皇子和郢朝其他势力交恶呢?
他记得,当时赫连朗就发了脾气,警告他要是没本事拖那么长时间,就换个人去和谈。任何一个人就算丢了性命,也会完成他的任务!
原来他的二哥就是这么想的,希望将他的命留在郢朝境内,以换取合作成功吗?
也许,赫连朗还能少个竞争对手!
赫连烈年轻的面孔上闪过一丝阴狠,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几日后,陈将军护送着大郢的和谈副使们到了,裴宁川也给北梁发出了邀请,确定和谈地点和时间。
这一日,金灿月亲自送裴宁川去和谈的地点,准备将人送下车,就去附近的茶楼等待。
裴宁川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抓着金灿月的手,亲昵地叮嘱她,“先别走,也许和谈起来很快。”
金灿月眨了眨眼,“最近你做了什么?”
裴宁川笑而不语。
等金灿月想要再问,裴宁川已经下了马车,朝着大门走去。
和谈的宽阔厅堂里,双方使者早已经到齐,就等着裴宁川抵达,双方成员入席。
不管是大郢这边的官员,还是北梁的官员,看见北梁六王子赫连烈不仅仅按时抵达会场,还提前了一刻钟,皆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仿佛不能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裴宁川对赫连烈的态度一点也不诧异,仿佛都在意料之中,淡定地招呼其他人坐下来谈话。
此时,赫连烈见到裴宁川,也没有再提及青楼的事情,自以为双方心照不宣。
裴宁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书,递了过去,淡声说道:“大郢与北梁是多年的盟友,贵国二王子陈兵澹州城外,是受到其他人的蒙蔽,我们也不想多说什么,想来贵国自会分辨和解决。我们谈的是另外的事情,既然二王子提出边境百姓生活辛苦、赋税重,我们便列出了一些解决的办法,开通商城市,教导边境百姓如何提高粮食产量等等。”
句句都在解决问题,句句不提给好处。
北梁的和谈副使们听得直皱眉,这与二王子殿下说的不一样啊!看来他们还有得谈!
“裴相,你们郢朝没什么和谈的诚意啊,我看……”
赫连烈一把抢过文书,打断了旁边副使的话,“我看大郢就很有诚意,裴相说得也很对,本殿下这就签下合约。”
副使们见到赫连烈爽快签字,一下就傻眼了。
“殿下,万万不可,这和二王子殿下交代的不一样,您怎么能够签字?”
赫连烈一听,觉得这些人没有把他当回事,都是听赫连朗的话行事。顿时签完字,将文书还给裴宁川。他起身离开之时,怒道:“是本殿下是和谈使者,还是他赫连朗是和谈使者?再说,和谈条约迟早要签,早点签完,早点回家。”
当真听从赫连朗的话拖延一个月,就怕郢朝人没对他动手,赫连朗对他动手了,以此陷害郢朝人达到目的!
他赫连烈有这么蠢吗?
裴宁川在对方副使们吃人的目光中,淡定地收好文书,淡定地离开和谈地点。
见到原地等待的马车,眸中含着喜悦,他快步走了过去,掀开车帘,登上马车。
“夫人,事情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