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拿出拂尘,打了打:“人死为鬼,鬼死为魙。冉曦,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几千年来就你奶奶成功点燃了七星灯?因为她拿自己的两条命换了你的一条命。”
老道士语出惊人,“本来在你痊愈的时候,你奶奶就该化身成魙,但她凭借着对你的爱,加上自身的修为,硬生生又撑了二十多年,直到你出发前,终于撑不下去了。你仔细想想,出发前你奶奶是不是变得很奇怪?”
我本来想说才没有,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出发前她的异常表现…… 我沉默了。
老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人死尚且能记得前世,所以世间往往流传着诡异有情的故事,但你不知道,魙是鬼死后的产物,鬼本就是不死不灭的存在,除非他自愿放弃生命,魙没有任何记忆和理智,它不会记得生前的任何事情,相反,它对于让它放弃生命的人充满了恨意,师妹就是这种情况,极端的爱意滋生了极端的恨意。其实这几次你遇到的鬼就是你的奶奶。”
我的世界观崩塌了:“不可能,你说奶奶恨我,那为什么我来这里之前活得好好的?”
老道士不紧不慢地说:“因为魙的成长需要一个过程,它的法力会一点点增加,一直增长到巅峰。我猜你奶奶刚变成魙的时候,就遇到你要出门,那个时候她的法力低微,根本对抗不了你。最后一间民宿是上清观的产业,其中十号房间不对外开放,里面布满了针对鬼怪的阵法符篆,如果你住了进去,她就会束手无策,因此,她会竭力阻止你住进去。昨天我大意了,没想到她刚恢复了一点,就敢直接上门,当时我不在店里,你由于怨气过大不会说话,但是她善于模仿亲近之人的声音,幸好你没开门。”
老道士说的有理有据,我有点动摇了。
“冉曦,我没有办法在护住你的情况下对付她,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你住进十号房间,里面的阵法和符篆可以保护你很长一段时间,我再回到观里寻找帮手。”
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亲密相处的奶奶想害我,可是奶奶她还提醒我周晨有问题。
丹阳子苦口婆心地说:“那是因为她对你恨意极深,只有亲手杀了你,她的怨气才能平息。冉曦,这次我已经很勉强了,下一次我可能就护不住你了。”
丹阳子吐出了一口鲜血,“你好好想想吧,马上她就要成长到巅峰了,那个时候我也有心无力。”
丹阳子摇着头,给我留出了空间。
我的心里一团乱麻,那只鬼,不对,是魙,她真的是奶奶吗?
我仔细回忆遇到她的细节,身高、体态,越想越觉得是奶奶,可是奶奶真的会害我吗?
我举棋不定。
在我震惊的眼神中,丹阳子撞破门倒飞进来:“冉曦,快跑!”
“你来了!” 丹阳子躺在地上,口吐鲜血,胸口也塌陷下去,“你进来了,快跑,我帮你挡着,快进十号房间!”
丹阳子拿出一张金光闪闪的符纸贴在自己身上,苍白的脸终于红润起来,他抄起桃木剑就冲向魙。
来不及思考,我艰难起身,打开落地窗,民宿外面,我一瘸一拐走在沙滩上,耳边不时传来丹阳子的惨叫和魙的嘶吼。
我绕了一圈,绕到了民宿门口,我一点点挪向了十号房间,我刚走过九号房间,丹阳子再次倒飞出来,撞在墙上,生死不知。
我加快了脚步,魙也出来了,我感到她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我拧到了门把手,不要…… 我更加不敢回头,直接进入了十号房间。
在我进入十号房间那一刻,再也听不到魙的嘶吼,房间安静的如同坟地,我大口喘着粗气,庆祝劫后余生,只是不知道丹阳子……
收拾下心情,我开始观察房间情况,不知道为什么,这房间都一股阴森感,房间里面没有床,本该放床的地方摆放着一张椅子,周围一圈画着奇怪的图案。
这时我暗暗疑惑,门突然开了。
“冉希,快来帮忙!” 尽管看上去遍体鳞伤,丹阳子还是活了下来,我赶紧跑过去,帮助丹阳子将门反锁好。
做好这一切,丹阳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冉曦,看见那把椅子没有?快坐上去,坐上去之后,魙就会失去目标,我可以趁机疗伤和呼叫支援,这扇门撑不了多久了,门外传来了猛烈的撞击,快去啊,不然我们两个都要死在这!” 丹阳子催促我。
为了活下去,我决定乖乖照做,我坐上了那把椅子,周围奇怪的图案开始发光,我感到很难受,就像有什么要从我的身体长出来一样,我想站起来,身体却纹丝不动,我惊恐的发现,我正在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掌控。
此时,丹阳子突然站了起来,他拿出一张手巾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他向我走来,健步如飞,根本不像受了重伤的人。我抬起手指,颤颤巍巍指向他:“丹阳子,你……”
丹阳子原本和蔼的脸变得面目可憎:“终于上当了,你奶奶说的其实没错,确实不能住最后一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家民宿就是一个小型的天道模型,只有你住的九号房间是完全无害的,周晨住的八号房间斋魂,邹月住的七号房间夺运,而十号房间是最凶险的,因为它是用来练魙的。”
不知为何,丹阳子开始和我倾诉,“其实我说的都是骗你的,你奶奶确实是用两条命换了你一条,这也就造就你独特的命格,三命俱魂,一旦身死,你将会化身比魙更恐怖的存在,人死为鬼,鬼死为魙,你死为?,只要是修道之人,就根本抵御不了这种诱惑。”
我感觉自己的思维越来越散,我正在变成陌生的样子。
“你奶奶也是奇女子,明明身为一介女流,却穿上了最尊贵的紫袍。我努力了这么多年,才和她三十年前一样,她都变成魙了,竟然还能克制本能,她甚至想救你,幸好她离完全体还有一段距离,否则我还真拿她没办法。” 丹阳子啧啧称奇,我的心却越来越冷,原来奶奶真的没有害我,哪怕变成了魙,都还想救我。
现在想来,她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直接杀了我,她却一直在摸索,我现在才明白,她是在确认我的身份,方便将我救出去。
奶奶的两次动手,一次是杀了想要杀我的邹月,另一次就是攻击了想要把我练成西的丹阳子,我却接连错信坏人。想到这,我心如死灰。
“冉曦,只有你亲自坐上这把椅子,阵法才能生效,只有你错信他人,亲手把自己送上绝路,才能产生庞大的怨气,才能练成西。” 哈哈哈,我的思维已经混乱了,但丹阳子的话却无孔不入,我努力的不去想,不去产生怨气,但不知为何,我感到很愤怒,对周晨,对邹月,对丹阳子,还有对我自己,我怨气滔天。
丹阳子取出了一张符篆,贴在我的额头上:“冉曦,这是三清锁神符,贴上之后,你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丹阳子的眼神满是痴迷。
我内心充满了不甘,一想到要受眼前这个人支配,我就觉得恶心,我的理智逐渐消散,我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丹阳子:“我要诅咒他不得好死!”
也许是老天爷听到我的心声,我看到一只手从丹阳子的腹部穿出来,是奶奶的手。丹阳子艰难扭过头去,表情如同见了鬼:“你就不怕永世不得超生吗?”
后来我才知道奶奶到底做了什么,这个时候我还欣喜于终于得救。
奶奶听见我的呼喊,奶奶的动作更加残暴,她的手直接在丹阳子的身体里面来回撕扯,房间里鲜血四溅,宛如屠宰现场。
“放了我,我还有机会!” 丹阳子求饶了。
“嗯,你强行成为完全体,缓短时间还行,再长就就彻底抵完了,你会魂飞魄散,看看冉希,你不想再陪陪自己的孙女吗?我有办法让你活下来。” 听见丹阳子的这番话,奶奶犹豫了,她停下了手。
丹阳子见状想趁热打铁,奶奶却直接捏碎了他的心脏:“为什么?”
丹阳子发出了灵魂拷问。
“因为我不相信你!” 不知为何,奶奶这次没有用周晨的声音,听见熟悉的声音,眼泪打湿了我的眼眶。
奶奶缓慢的挪到了我的面前,她伸出冰冷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曦儿,欺负你的人,奶奶都收拾了,奶奶就要走了,你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
奶奶的这段话说的断断续续,仿佛用尽了一身的力气。
“奶奶,不要,不要走,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我预感到了什么,拼命的呼喊。
奶奶只是摇了摇头,轻轻抱了抱我,在我痛苦不堪的注视下,奶奶的身影渐渐变淡。
“不要!” 我的身体恢复了知觉,我努力的伸出手,想抓住眼前的奶奶,然而一阵风吹过,奶奶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呜呜……” 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我知道,从此以后我是一个人了。
我报了警,警察很快就来了,在问明案情后,我的案子被移交给了一个神秘部门,经过长达数天的查证,我被无罪释放了。走出积压处那一刻,恍如隔世,几天前,我的人生还是美好的,有疼我的奶奶,有爱我的男友,有懂我的闺蜜,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我失魂落魄的走在街头,宛如行尸走肉。
“努努,小心!” 是奶奶,我欣喜的抬起头,眼前哪里有人,这就一阵清风吹过,我好像明白了,奶奶或许已经不在了,但奶奶又一直都在,只要我还记得奶奶,奶奶就永远不会消失。
我要振作起来,奶奶肯定也不希望看到我如今这个模样。
我抬起头,直面朝阳,我要去迎接属于自己的人生了,哪怕我一无所有。
在迈步的时候,隐隐约约间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奶奶我啊,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