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璟被掳后,他便再未出过羽国军营。
不过,以言璟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待着不乱跑。
这不,大清早,言璟领着右右,开始了他的出游计划。
“殿下,毕竟不是在言国地盘,要不我们换个不那么显眼的衣裳?你身上这件,未免有点太光明正大了些。”右右建议道,这一身大红,她怕还没出营帐就被人发现逮回,关押。
而言璟却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且问右右:“你看,是孤的脸美,还是身上衣裳美?”
右右十分从心地说:“当然是殿下的脸美。”
“那不就对了,有孤这张脸在,谁会注意衣裳是什么颜色。”言璟继续往身上挂金链,坠碧玉。
有道理,但不多,忽悠一下右右,正正好。
思虑片刻,右右恍然大悟:“还是殿下聪慧。”
“右右也聪明,太聪明了,你说你这么聪明,以后可怎么办啊——”
言璟感叹,太聪明了,真聪明啊!
右右害羞一笑,谦虚道:“也就一般聪明,殿下谬赞了。”
言璟吃下一颗药丸,右右思考道:“殿下,奴记得,方才你已经吃过了。”
“刚夸完你聪明,现在转头连孤吃药都能记错。”言璟塞好瓷瓶,丢给右右,叮嘱道,“随身带着。”
右右抓抓后脑勺,自言自语道:“记错了?”
不对啊,她明明亲眼看见言璟将两颗圆滚滚的药丸塞入口中,嚼巴嚼巴咽下。
难道,真记错了?
右右陷入自我怀疑,一会儿记得言璟吃过了,一会儿受言璟影响认为他没吃。
“走啦,路上慢慢想。”言璟拍拍衣摆,悠然向外走去。
负责看守的士兵,照例拦下言璟。
“殿下有令,非召……”
言璟抢先替士兵说完后面的半句:“不得出营帐。”
“孤知道,孤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孤又没说孤要出去,孤来,是想送你们一样言国皇室特调的东西,作为你们护卫孤的报答,想不想要?”言璟握拳的手抬起,朝士兵们晃了晃。
士兵们齐齐摇头,果断拒绝:“不想,前几日有弟兄特意交代,言国太子的鬼话不能信。”
言璟继续问:“那你们猜猜,为何他们要说这话?”
话音未落,言璟即刻自答道:“自是这个东西,有价无市,七国内多的是人想求也求不到,故,他们不想让你们轻易得获宝物,他们想独占奇宝,以此哄抬其价,你们是没瞧见,孤把东西给他们的时候,一个两个为了得到它,打的不可开交。”
“就是就是,打的不可开交,劝都劝不住。”右右点头附和。
士兵们不为所动,仍秉持强硬态度:“不必,太子请回。”
“啧,真是可惜。”言璟佯装惋惜,实则趁其毫无防备之际,挥手间,一股白色粉末直冲面庞,它们飘散空中,吸进鼻腔后,士兵们接连倒地。
言璟拍干净手:“孤要送出去的东西,没人可以拒绝。”
言国皇室特调迷药,可令人昏睡一日一夜,昏迷之人醒后会忘却昏迷前发生的一切。既是言国皇室特别调制,自是只在言国皇族内流传使用,所以,言璟并未说谎,这迷药,的确有价无市。
“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右右捂住口鼻,声音闷闷的,让人听不太清。
言璟扒开右右的手,有些无语:“撒手。”
“不要,奴会晕……哦!对了!奴服用过解药!”说到一半,右右终于想起,早在一个时辰前,言璟就已经给她服用过了迷药的解药。
“一胎双胞,你们两姐妹还在腹中时,左左恐是连哄带骗地唬走了你那另半边脑子。”
“没有的,从小到大,姐姐都没有骗过奴,只有殿下会骗奴。”
听完,言璟脚下一个踉跄。
瞎说什么大实话!
成功溜出军营,言璟感觉周身松快了不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自由,真好。”
右右警惕地环顾周围,问:“殿下,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言璟随手采下路边的一朵粉色小野花,捻于指尖:“不知。”
“哦……嗯?”右右大惊,“不……不知?那我们这次出来,是为什么?”
“为了,自由。”言璟将花别到右右耳边,她摸摸花瓣。
言璟夸道:“粉花衬你。”
“是吗?多谢殿下。”右右的脸颊还没来得及泛红,下刻,言璟道出的话,使粉花变得烫手无比。
“二十两。”
“什么?”
“这花,二十两。”言璟伸手,讨钱。
右右手比脑子快,她把粉花扯下,扔还给了言璟。
“你已经戴了,孤不接受退还,二十两,从你下月的例银里扣。”
右右哼声:“奴就知道,殿下哪有那般闲心,为奴摘花戴花。”
二人骑上左左在郊外为他们提前备好的骏马,马蹄声在树林中回荡,袭袭清风扑面,好生舒爽。
“殿下,当心身子。”
言璟放声大喊:“无碍,孤现在感觉好极了。”
单手持缰绳,少年意气发。
柔毛沾墨,落纸,如高山孤松。
近些天,上官庭忙着处理军务琐事,时不时还要应付寻事的言璟。一连数日,他难得有似今日这般静心专注,连带尚千也跟着清闲。
但,往往越安静,越不简单。
上官庭握笔的手,骤然一抖,浓墨染黑白纸。
反正事务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干脆停笔,打算松懈松懈双目。
尚千伺机奉上茶水:“殿下,喝水。”
“那人还未起身?”上官庭喝完茶,随口问了一句言璟的情况。
尚千回道:“听看守的士兵说,那位太子今日起得很早,想必是犯困,又歇下了。”
上官庭吩咐道:“你亲自去看看,免得出乱子。”
昨日尚在闹腾的人,如今突然消停,着实令人生疑。
“是,殿下。”
尚千刚出帐,便与赶来禀报的士兵撞到一块,他扶住士兵,站稳脚步,责问道:“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要是冲撞了殿下,仔细挨顿板子。”
由于跑得太快,士兵气息不畅,他磕绊道:“尚……尚侍卫……言国太子……言国太子他……”
“他什么?”尚千的心瞬间揪起,偏这士兵说的又慢,甚是急人。
“他……他逃了……他逃了!”
完了,全完了。
尚千眼前一片黑,乍一看,以为是入夜了,再一看,原来,是他的天塌了。
果然,有那位祖宗在,哪会有清闲可言。
感觉背后凉咻咻,尚千回头,上官庭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殿下。”
上官庭面色无异,淡然道:“牵马。”
尚千与通报的士兵,目送上官庭驾马离开。
士兵问尚千:“尚侍卫,若言国太子寻不回来,我们会如何?”
尚千拍拍士兵的肩膀,神情严肃,语气却格外怜悯:“保重,不过殿下回来之前,先去领罚。”
士兵给自己掌嘴,心中怒骂:叫你多嘴,该。
将马暂留至南疆城内的一处客栈里的马厩后,言璟他们打算空手逛逛这座与言国颇有渊源的城。
“殿下,你看,这鸡好肥,它身上的毛还是彩色的呢!”右右指着路边摊位摆放的竹笼,兴奋道。
言璟顺势望去,认真思考:“拿来煲鸡汤,味道应该不错。”
右右不同意:“这么肥,煲汤太油,做烤鸡绝佳。”
她喜欢吃鸡,但不爱喝汤。
“烤了多浪费,煲汤最佳。”
“煲汤才是浪费,这鸡一看就是为做烤鸡而生。”
正当他们争论不休时,摊贩开口:“公子,姑娘,恕我插个嘴,它们不是鸡,是鸟,吃不得。”
“吃不得,那能干吗?”右右真诚发问,拿钱买只不能吃的彩毛鸟,在她眼里,这并不值当。
“它们名唤彩翼,肉质酸柴,但其性格温顺,羽毛色泽光亮多彩,故作观赏,吃不得,也不好吃。”摊贩从竹笼内抱出一只彩翼,被抱出的彩翼,探头亲昵地蹭了蹭摊贩的脖颈。
“羽色流彩,比翼双飞,好名字。”
“此鸟在南疆,有个外号。”
“唤,月老的‘活红线’。”摊贩缓缓道之,“彩翼,两鸟为对,一生只寻一伴,这配对颇有讲究,它们要是看对了眼,便是想分也分不开,要瞧不上,亦强求不得,倘若非得让它们强凑成对,那它们便会羽断鸟亡,南疆城的有情男女或新婚夫妻,都喜买上这么一对彩翼,求个合欢圆满。”
站在摊贩手臂上的彩翼,歪头盯看着言璟,它轻叫一声,展翅飞起,扑入言璟怀抱。
“殿……主子。”
右右试图赶走彩翼,彩翼朝她连叫几声以表不满后,乖乖在言璟胸前窝睡。
言璟摸摸彩翼,它迎合地仰头。
“跟我走?”
彩翼竟听懂似地点头,鸣叫。
摊贩说道:“看来,它与公子有缘。”
“去挑个能看上眼的?”言璟将彩翼放回竹笼边,彩翼则重新飞回了他的怀中,不动不叫。
言璟拨了拨彩翼的尾羽:“眼光还挺高,是公是母?”
摊贩替彩翼答道:“它是公的,不肯挑,大概是缘分未到,待缘分到了,届时,公子想拦也拦不住。”
右右直勾勾地看着言璟付钱,眼里流露出心疼:“好贵的鸟,当初,奴和姐姐被家里人卖给人牙子的时候,都才值它的一半。”
“抱好。”
彩翼塞怀,右右被定在原地,身体僵硬。
好小,好轻,好暖。
彩翼外形只有两个巴掌大,身子看上去圆滚滚的,但实际没什么肉,皆是羽毛撑出来的形状。
言璟压低声音:“好好抱,别给孤摔伤了它,伤了扣你例银。”
“好的,主子。”右右的后牙咯吱作响,像是在磨牙。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言璟前面走,右右后面跟。
“奴没带钱。”
“从你例银里扣。”
右右瘪嘴:“小气鬼。”
“背后议论他人,扣钱。”
“奴没有,主子听错了。”
“撒谎,扣钱。”
“有什么是不用扣钱的!”
涌动的人群中,那亮眼的一抹红,像极了冬日里的骄阳。
它不比夏日烈阳,滚烫炽热,却能融化冰寒的同时,暖人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