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现在就让人收拾行李、马车，不管去哪里，我们一家人总是要在一起的。”
裴寒却制止了她：“西南地区还未开化，三坪县具体情形不明，文书记载只寥寥数语。现在只知当地多山林，少田地，少人口，最重要的是，那边瘴气重，我从小有武师傅教导，又一直坚持锻炼，身体还能扛得住，你和儿子身体本就弱，怕是吃不消的。”
原主却摇头不迭，“我不怕，要不就把儿子送去我父亲和母亲处，有他们教导，我们也可放心。”
裴寒没说的是，西南不是普通的瘴气重，有的地方甚至是有毒瘴，而且那边还盛产一种特色——山贼，所以他是绝不会带妻子与儿子同去的。
为今之计，只能半吓半哄了。
“夫人，须知我这次之所以被贬，是因为得罪了一个小肚鸡肠，而且心性歹毒的太监，若是将儿子送去岳父处，难保这毒太监不会迁怒岳父啊。”
听了这话，原主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她想反驳又无从反驳起，只能悲伤地用帕子捂住双眼，帕子不一会儿就湿透了。
裴寒将妻子揽在怀中，尽力安慰：“不要哭，就办公而言，我独身赴任，少了后顾之忧，反而便利许多。我跟你保证，一定尽快熟悉当地情况，情形一明朗，我就立刻接你们过去。”
原主这才堪堪止住哭泣，哽咽着道：“夫君，一定要记得这话，我和儿子等着你来接。”
原主不舍裴寒一脸疲色却还强撑着说话，就让他先休息片刻，自己去给他打点行李。
裴寒又累又痛，见妻子终于不哭了，松了口气，眼睛一阖上立刻就睁不开了。
原主带着丫鬟、小厮们一起收拾行李，没一会儿就收拾出几大箱的东西。
除了必备的银钱之外，四季衣衫鞋袜首先是要带足的，裴寒用惯的笔墨纸砚不能少，常备的药品也必不可少。
此外，一路上吃的、喝的、用的都要一一打点出来，家里不够的要立刻出去采买。
路途如此遥远，万一短了什么，途中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买都没处买去。
裴寒身上还带着伤，必须得找一辆足够宽敞的马车，让他至少能够舒舒服服趴卧几天，好好养伤。
小厮拿着单子自去采买不提。
一想到自家姑爷要带伤赶路，连阿梅和阿竹都在心里痛骂贾仁，一边收拾，一边暗骂，要是老天有眼，真该立刻降下一道雷，劈死这个缺德鬼。
晚上，夫妻二人将裴霁抱来，放在卧床中间，裴霁简直兴奋难抑，跟爹爹和娘亲一起睡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
原主和裴寒都侧身面对儿子躺着。
裴寒因为背上的伤，只能侧躺或趴卧，可俯趴睡觉不利于呼吸，原主就给裴寒拿了一个长条软枕垫在胸前，让裴寒侧趴在软枕上。
裴霁一会儿滚到香香的娘亲怀里，一会儿又慢慢悠悠滚去爹爹怀里。
神奇的是，他这么翻来覆去地折腾，爹爹和娘亲也没有说他一句。
不管他滚到哪边，都会被温柔地抱住，爹爹甚至还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简直太幸福了！
裴霁礼尚往来地“吧唧”一口亲到裴寒脸上，为了公平，还特地转头，也亲了原主一口。
裴霁只觉得今天真是最最幸福的一天。
裴霁折腾了许久，终于把自己折腾困了，陷入了梦乡。虽然睡着了，但他的嘴唇仍微微翘起，是一个乖巧可爱的笑模样。
裴寒和原主脸上都有一点可疑的亮晶晶，是裴霁刚糊上去的口水。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有点哭笑不得，却也没舍得擦。
原主想到裴寒第二天就要远行，轻声道：“夫君，早些睡吧。”
裴寒看着温柔的妻子，回道：“你也早些睡，今日一定累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裴寒闭着眼拍了拍趴在身边的儿子，梦里都萦绕着孩子身上的奶香味，暖呼呼的。
原主却在片刻之后，又睁开了眼睛，痴痴地看了裴寒好一阵，才累极而睡。
第二天的离别时刻，在原主的记忆中是模糊一片。可能是她心里太过不舍，使大脑自动封闭了这一段记忆。
但与后来发生的事情相比，这次的分别反而不是最令原主痛苦的。
裴寒远行后，原主像以往一样每日带着孩子，自己看书的时候，也给孩子念书听，或是陪孩子做做游戏。
天气好的时候，她也带着孩子在院中散步，看着裴霁玩耍。
裴霁很乖，他把裴寒出门前一天跟他说的话记得很清楚。
裴寒说要去一个有些远的地方上任，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家，还夸他是个小小的男子汉，让他在家要好好陪着娘亲，末了还认真地跟他击了一下掌。
裴霁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小小男子汉，他信守诺言，每天都有好好陪娘亲。
原主本就不怎么爱出门，现在裴寒外出赴任，她更是懒得出去。
横竖他们一家一直都住在一个独立的院子里，正好省却了许多无谓的交际。
正院中住着裴伯爷和刘氏，以及刘氏的一子一女，她的两个大女儿已经出嫁了，刘氏与裴寒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这样相安无事的平静只持续了几个月。
原主察觉到异常，是因为发现阿梅连续几天都闷闷不乐。
阿梅毕竟是她的贴身丫鬟，想要在她面前完全隐藏住情绪实在是不容易，更何况阿梅陪伴她将近二十年了，原主对她的脾气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阿梅一向好性子，不会轻易跟谁生气。
这日，阿梅从外面进来时，神色又有些忿忿，原主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阿梅看来已憋了许久，被这么问了一句，立马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府里的下人不知为何，最近总是满口胡说八道。最离谱的要数那边三小姐的丫鬟们，奇奇怪怪地议论起她们的主子来，说三小姐都十八岁了，还没有嫁出去，恐怕要在家当老姑娘了。”
原主不由奇怪，“你怎么为她生起气来？你不是从不管正院里的事么？”
阿梅赶紧摇头，“我哪里有闲工夫管她？只是这流言却与我们姑爷有关，所以我才生气。”
“跟夫君有什么关系？”原主不明所以。
“就是，她嫁不出去跟咱们姑爷八竿子都打不着，可她们却在混说，因为姑爷被贬官，又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所以这段时间相看的好几家都找理由推了，还说......”
说到这里，阿梅变得支支吾吾，似乎觉得难以启齿。
虽然原主心知不会是什么好话，但还是让她继续说。
阿梅只得继续说完，“还说三小姐亲口抱怨，都怪姑爷，明明在家待着都有世袭的爵位继承，还非得跑出去考试当官，得罪了人，反而害了一大家子，还连累她娘拿了一大笔银子，给姑爷收拾烂摊子。”
“烂摊子？可笑！”原主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