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威的咆哮并不怎么走心，只是摆的架势唬人，最后不过随口吼了一声。
若真是按照它在山里的撒欢儿咆哮法，闵月清还怕吓着自家小崽呢。
就在裴芸和裴谦姐弟两人吓得魂不附体时，刘氏从内间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呜……怕怕……”刘氏口中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下巴上挂着亮晶晶的口水，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穿的衣裳也布满了不知怎么弄出的褶皱。
走到外间，她先是茫然地看向闵月清等人，不过这视线只在他们脸上飞快地转了一圈，就怯怯地移开了。
当看到跌坐在地上的裴芸和裴谦，刘氏仿佛找到了依靠，也跟着坐到地上，很慌乱地用手拉住裴芸的衣袖。
她的头低低地垂下去，恨不得把头塞进自己的衣领里。
可即使是这样，她看起来依旧非常不安，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裴芸自顾不暇，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去，根本就没有余力安抚刘氏。
刘氏看到裴芸理也不理她，居然吓得抽泣了起来。
看到刘氏的邋遢样子，饶是以裴寒的定力，也控制不住地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在裴寒的印象里，刘氏一直是冷漠的。他小时候每次单独见到刘氏，刘氏都板着一张脸，把他当做空气，就差把厌烦写在脸上。
当然，这种冷漠仅限于对裴寒。
刘氏对待她自己的孩子还是相当慈爱的，在见到裴伯爷的时候，刘氏也总是言笑晏晏。
当裴寒长大之后，羽翼渐丰，刘氏眼里才算是勉强能看见他。但这样的见面充满了提防和客套，全是表面功夫，仍旧是令人十分不愉快的。
像今天这样狼狈不堪的刘氏，裴寒还是第一次见。
他一方面觉得真是老天有眼，恶人自有恶报；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遗憾，他原本想好了要一步步拿走刘氏最在乎的东西，让她好好感受一下悔恨的滋味。
以刘氏现在的状态来看，却是做不到了。
裴寒转头看向闵月清，他原以为闵月清会与他一样惊讶，没想到闵月清的表情十分淡定，连她身边的裴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如果这里有旁人，只看闵月清和裴霁的表现，估计会以为刘氏一直都是眼前这个模样，并没有光鲜亮丽、趾高气昂过。
闵月清得到了预想之中的反馈，就不打算再待下去了，她对裴寒道：“我们回去吗？”
裴寒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他不想待在这里了。他当即点了点头，陪着闵月清和裴霁往外走去。
直到一行人走得连影都不见，房里除了刘氏的抽泣声再无其他声音，裴芸和裴谦才试探性地抬起头来。
裴谦心有余悸，半个身体都缩在裴芸身后，哆哆嗦嗦道：“三姐，他们走了，是不是？”
裴芸环顾四周，见确实没有那一家人的踪影，那只可怕的大老虎也不在，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裴芸一把甩开扯着她衣服的刘氏和裴谦，撑着地借力站起来，脸上又羞又怒，对裴谦吼道：“走了，还不快站起来！”
等裴谦颤颤巍巍地站定，裴芸又教训道：“就顾着你自己，连娘也不知道扶！”
裴谦也不是好欺负的，惯会窝里横，听到裴芸竟敢骂他，立刻回嘴道：“你就会说我，你不是也没有扶娘吗？”
姐弟俩一言不合，当即吵起架来，谁也没顾上扶一把旁边的刘氏。
房间里闹得天翻地覆，守在外面的丫鬟、婆子们却没有一个敢进房。这两年多以来，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刘氏痴痴傻傻的，根本掌不了家，她们的待遇原就差了许多。又加上裴芸和裴谦一个脾气坏，一个贪玩兼好色，小小年纪就毛手毛脚的，两个人个顶个的难伺候。
起初他们两个起了争执，丫鬟们还会劝上两句。可这两人完全不领情不说，还会马上迁怒于旁人。
久而久之，丫鬟们都对这两人避之唯恐不及，情愿事后挨上一场骂，也不愿意掺和进他们的争执里去。
直到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人先后闻到一股骚臭味，他们才勉强休战，双双停了嘴，同时向刘氏看去。
刘氏先是被小威的吼声吓了一跳，出来这么久又没人理她，现在裴芸和裴谦还当着她的面激烈地争吵，她控制不住地失禁了。
裴芸气得脑袋发昏，大吼了一句，“人呢？你们都是死人吗？这么久都不知道进来伺候！”
众丫鬟听了这明确的命令，才迫不得已进了房门，动手收拾烂摊子。
裴寒一脑门问号地出了正院，边走边对闵月清问道：“夫人，你和乐乐是不是早就知道刘氏的情况？”
裴霁极为自然地答道：“是啊，我和娘亲去西南之前就见过太太，她当时躺在床上，连自己流了口水都不知道呢！”
裴霁清楚记得当时的情况，与那时相比，今天的刘氏不过是更夸张一些罢了。
闵月清也随着裴霁的话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以示裴霁说的没错。
裴寒无语了片刻，接着问道：“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是当年受什么刺激了吗？”
闵月清一边伸手逗小威，一边答道：“不清楚，我们那时刚从庄子里回来，见她是为了辞行，第二天我们就启程了，那时她还没有这么严重。”
裴寒想着之后倒要悄悄查查，就没有再多说。总归刘氏是罪有应得，查一查只是为了弄清原委。
裴霁不怎么关心刘氏，他出了门之后就一心看着闵月清逗小威。
小威在闵月清面前乖得就像只小狗崽一样，闵月清都不用扔球，只需要抬抬手，它就会连蹦带跳地用大脑袋去追逐闵月清的手。
裴霁看得有趣，不由越走越慢，倒像是闵月清在拖着他走。
闵月清对这情况也是无可奈何。
她的一侧是随手逗逗就活蹦乱跳跑得飞快的小老虎，另一侧则是个甜蜜的负担。裴霁光顾着看热闹，双脚就像粘在地面上了，非得她拉一下才能动一下。
裴寒从沉思中抬起头就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他迅速抛开刘氏的事，几步上前走到裴霁身边，拉住了裴霁的另一只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