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天寒地冻。
昨夜刚下了雪，路上结了一层“地穿甲”，饶是换了雪地胎，捷达车还是不断打滑，压根不敢开快。
“靠边停一会儿吧！”陈栋吩咐司机小朱。
“都把手机打开吧！一会儿肯定会有电话进来。”
陈栋掏出手机开机，不到一分钟，就有电话进来，是主任刘枫。
“陈栋，在哪儿呢？”
“主任，外面检查呢，怎么了？”
“去工商局啦？整这么严重呢？”刘枫说得模棱两可。
“您听说啦？没办法啊，他们不配合，只能出此下策。”
“他们常务是我同学，给个面子，差不多行了。”
“您说话那肯定好使，放心，我心里有数了。”
正通话间，李冰的手机也响了，接着关小平的也响了。
两个人不用吩咐，自己就下车去接电话了。
很快两人回到车上，陈栋也接完了第二个电话，笑着问道：“都怎么说的？”
关小平道：“有人打听，问工商局是不是抓典型了，别的他们也不知道。”
李冰道：“托我跟你求个情，但听着应该不知道焦大临拿钱的事儿。”
陈栋点点头，“他不会傻到满世界嚷嚷的，现在就是病急乱投医，想找个有分量的人来说好话，没确定之前，是不会交底的。”
又有一个电话进来，却是吴启明。
“陈栋，在哪儿呢？去工商局了？他们局长跟我搭过班子，是个小老弟，人挺好的，看我面子上，这事儿算了，如何？”
别人陈栋都能视若无睹，哪怕是刘枫魏旭东，但吴启明不一样。
他是自己在清江的根，也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这个面子必须要给。
陈栋一点都不犹豫，“吴书记，事情是这样的……”
他简单说了原委，“钱可以让他拿回去，但机关作风的问题，不能一带而过。”
电话那头，吴启明沉吟片刻，“行，你把握吧！你在哪儿，我让他们局长去找你把钱拿回去！”
陈栋说了地址，吴启明挂断了电话，时辰不大，一辆黑色轿车开到捷达后面停下，陈栋当即下车，将那一万块钱用报纸包好，朝着轿车走去。
轿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也是一身酒气，他伸手接过报纸，跟陈栋握了握手，将一个蓝色文件夹递给陈栋。
陈栋能理解他的傲慢，也能理解他的怨气，但自己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儿，没得选择。
他想得很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也都全考虑到了，所以他一点都不后悔。
转身上车，陈栋招呼司机，“走吧，回委里。”
捷达发动，陈栋回头对关小平李冰说道：“可以给托你们关系的人说了，事情解决了，卖个人情吧！”
关小平李冰连忙回复短信，顺水人情而已，不要白不要。
关小平回了几条短信，有些关心问道：“陈栋，这样就把工商局这帮人彻底得罪了……”
陈栋摇了摇头，“得罪就得罪了，五点下班，不到点，整个单位都走干净了，他们有错在先，咱们是吃这碗饭的，不得罪他们就得得罪领导，答案很明显。”
他心里有杆秤，不得罪他们，就要得罪群众，但这话太高大上，他觉得没必要挂在嘴上，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
会有人说他不近人情，也会有人说他傻说他不识抬举，但不会有人说他贪财说他没本事说他窝囊。
人生在世，本来就有得有失，不可能鱼和熊掌兼得。
回到委里，陈栋单独来见邓泽宇汇报工作。
两人关上门，陈栋介绍了具体情况，邓泽宇吞云吐雾，半晌默然无语，忽然问道：“你想怎么处理？”
陈栋早有打算，“念其初犯，咱们也是初次进行暗访，不宜力度太大，我的想法，抓两个典型得了，人选工商局自己定，找两个人出来顶包，咱们交代的过去，他们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处理两个人，给办公室主任个处分，给常务领导一个诫勉谈话，也就可以了。”
“后续县里要通报的话，工商局估计也免不了上榜，这个也得提前跟他们说好。”
邓泽宇又点了一根烟，烟熏火燎中，冲着陈栋挑了挑大拇指。
他用黄牙叼着烟卷，抄起来桌上的红色座机，拨了个重拨过去，“老程啊，我跟陈栋在一起呢！这么个流程，你看看行不行……”
陈栋离得远，听不清那头说了什么，只知道邓泽宇基本复述了自己的办法，略有补充，最后还批评了那边几句。
“陈栋没去你们单位？你们重视了吗？自己作的！赖谁？有那能耐，你就去找秦书记周书记呗！你找我干啥？
操！这事儿我告诉你，你别不觉得咋地，陈栋够给你们面子了，换了我，全都给你们突突了！”
“丢不丢人？整个单位就两个人在岗，还特么玩游戏！这事儿传出去，你还当个屁的局长！还跟我这儿装犊子！行了，事儿就这样，明天上午安排人来委里做笔录！你别不识好歹我告诉你！这个人情你欠下了，不欠我的，欠陈栋的！”
邓泽宇挂了电话，看着陈栋笑着掐了手中的烟屁股，又点着了一根，“早就猜到了？”
陈栋笑笑点头，“一个办公室主任，跟我都这么大手笔，那局长肯定手眼通天，料到了。”
“不打无准备之仗！敢第一个就拿工商局开刀，你这个胆量我很佩服！”邓泽宇叹了口气，“我跟老程是同批分配的，关系还不错，平时偶尔聚聚，出事他就找我了，我没管。”
“我知道他跟启明关系不错，就让他找的吴启明。”
陈栋点了点头，并不意外，邓泽宇是清江县政坛常青树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本来打算是抓到十个人，处理一个两个人就得了，早退也不是多大问题，”陈栋说起刚才的经历也有些唏嘘，“只能说焦大临做的太过火了，那种居高临下的蔑视，真的是……”
邓泽宇不屑道：“狂惯了！他们单位不都那样？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得加个班了……”
陈栋点头答应离开，邓泽宇又拎起了话筒，又按了重拨键。
“陈栋走了，我得再叮嘱你几句，跟你交交底……”
“他年轻气盛不假，但人家有年轻气盛的本钱！周书记点的将担任组长，又是省纪委的选调生，你就不考虑考虑，他一旦到期后回到省纪委，到时候别说你吃不了兜着走，全清江都得跟着你倒霉！”
“行了，别废话了！明天谈完话，我组织个饭局，一起吃个饭，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