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已至,又一辆马车行进向家村。
村长刚吃饱在屋外扇风凉快,那辆马车走近时,他眯着眼看清那驱车的人,紧皱的眉头更深了些。
他心道别是有事儿,果不其然,那马车在他家门前停下,一道熟悉的瘦小身影跳下来,径直朝他走来。
这下他的眉头皱得更甚,手中蒲扇停下,“禾丫头,这么晚才回来?”
“可不,”向禾面带微笑,“大爷爷,若得了空闲,可否走一遭我阿爷家?有些事儿想您看个公道。”
听闻称呼,村长拧着眉的横纹深可见沟壑,“你……唉……你先行吧。”
“多谢大爷爷。”
向禾没有上马车,而是走在马车的前头,引着后头马车朝向老四家去,那些吃饱了没事儿干的,就站在门外凑热闹,见她往向老四家去,齐刷刷地跟上。
没走多远,眼前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跑来,向惠英气喘吁吁撑着膝盖,“禾丫头!八叔八婶子的身子!”
眸色一凛,向禾抬手,“慢慢说。”
向惠英重重喘着粗气,“八叔、八婶子突然身子发冷发软,小阳和云丫头也是如此!明明今早身子还好好的!”
“我知道了,”向禾快走几步到她跟前,“去将他们都叫来,向老四门口集合。”
向惠英微怔,这咋称呼都变了……
但她不敢怠慢,赶忙往向禾家中跑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向老四家去,三奶奶蹒跚着步子跟上,虽是好奇,但听了自家孙女儿所言,看来又是出了什么事儿,不甚忧心。
待大家伙儿全部停在向老四门前,贺岁安自马车中出来,刑寂不知去哪儿寻来一张长凳,给他家公子坐着,而他则从马车里拽下来一人,一把丢过去向禾身旁。
他将马车驱赶一旁,再回到贺岁安身旁站着。
向禾一把抓住道士那一揪头发,仰头朝屋里大喊,“阿奶,有人来寻您,开开门呗?”
大家定睛一看,那人一身灰色道袍,这明明是道士的装扮。
“呀,道长?”
“我瞅着像,这又是闹的啥啊?”
“禾丫头可不会轻易闹事儿,定是那家的又做了什么,哎哟!你瞧瞧禾丫头的衣领子!”
“我的老天爷!好像是血!”
大家议论声越来越大,向禾无心其他,一双平静眸子紧盯大门,“你不开,我来开咯?”
不等里头有何回应,向禾像上次那样,右手卯足了劲儿,抓住那道士的衣领子,猛地就把他砸大门上——
“嗷!!!我的腰啊!”
闷重的砸门声,惹得看客抽吸一口冷气。
待道士重重落地瘫在门边,那大门总算自里头打开,李氏满目怒火抓着铲子,“你个贱丫头做什么!”
见到她精神十足,向禾微笑以对,“阿奶,要不看看这人是谁?”
李氏心头窝火,但还是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使她眉目大惊,但很快掩藏起来,转而重手将铲子敲地,“不识!我都没找上门去,你倒给老娘找上门来了!”
“是吗?”向禾拢了拢衣领,大喊,“大哥在家不?城里的小先生可在此,你不出来见见你家先生?”
贺岁安本化身为看客,没曾想被她拉了出来,垂眸无奈轻笑。
向福生却是敬重贺岁安,或者说不想得罪贺岁安,不多时便听到开门声响起,那大门敞开,能看到他正被向大强扶着走出来。
向禾欢喜招手,“大哥你快出来,我给你说道说道。”
与向禾的笑脸不同,向福生满目阴霾,很是生气。
李氏赶忙回头看他,“福生啊,你身子还未好全,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向福生面无表情越过她,弱着步子走到贺岁安跟前,“学生见过先生,不知先生再次前来,所为何事?”
贺岁安摆手,“倒不是我有事儿,你妹妹一家可是出了大事儿,不若问问你阿奶?”
向福生愕然,他知道这位小先生平日里最不喜掺和事儿,没想到今日竟帮着禾丫头出头……
既然小先生都发了话,他自然得问清楚。
一想到自家阿奶的性子,向福生怒上心头,转身看向李氏,“阿奶,您又做了什么?”
“福生你怎能怀疑阿奶!”李氏恶狠狠瞪着向禾,“你又想闹什么!别想挑拨老娘跟福生!”
她一再狡辩,向禾也着急,而是看向想要逃离的道士,“你说,她到底让你做了什么,不说清楚我把你头发都剪了。”
那道士打了个激灵,爬行的四肢立马停下,讪讪回身索性坐着,“就这位向夫人……你阿奶,给了本道五两银子,让我给你们一家子下咒来着。”
“什么?!”
旁的哗然一片,向禾朝贺岁安伸手,他自衣袖中取出黄纸递上。
向禾展开黄纸显露红字,对着大家伙儿转了一圈儿,“这是我们一家子的生辰八字,是阿奶亲自交给这个道长,我去到的时候,这道长还在做法呢!”
上面整齐写着几人姓名与八字,虽然有些不识字,但向禾将纸张展开在向福生面前时,他的神色已经得到了证实。
他眼底燃起怒火,“阿奶,您说是不是您做的?”
李氏暗暗咬牙,“怎可能是我做的!莫不是她故意找的道长,写上生辰八字来诬陷我!福生你可得相信阿奶啊!”
她拍了一下心口,表情很是受伤,“福生啊,虽说阿奶不喜大勇一家,但也是我想家的血脉,我怎能害他们呐!”
向福生依旧冷脸,向禾将黄纸直接塞到向福生手中,“大哥,我要是想诬陷她,何必用这等轻易被戳破的拙劣手法?”
向禾嘴角勾起轻蔑一笑,径直走到道士跟前,“你最好一字一句说清楚了,不然我可报官说你不按章法,私自收银谋害人命,你也不想去官府吧?”
“你!”
道士牙齿一滋,他歪头看了一眼贺岁安,那可是城中颇负盛名的小先生,若是他去一趟官府,官老爷一定会将他抓起来……
而且,他也确实犯过事儿,要是去了官府……
道士憋屈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算你狠!”
他咿咿呀呀地站起身来,扶着墙站稳,“是这位夫人给了五两本道,让本道行开祸门闭财门之术,使黄纸上的一家萎靡不振,终日药治不愈,钱财只出不入。”
说着,他十分不舍掏出那银子捧在手心,“白瞎了我一番功夫!”
那可是白花花的五两银子,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人家都说得清清楚楚,这事实摆在眼前,不到大家伙儿不信。
向福生看得两眼冒火,“阿奶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