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棋盘,象棋残局。
石崇正与自己对弈,注意到两人,便放下棋子看了过来。
没有人能与时间抗衡,人到中年,细纹已按时爬上儒雅的脸庞。
归功于他周身的文人风度,皱纹不仅没有显出他的老态,反而更衬其内蕴深厚。
不知是石崇真就无欲无求,还是他太擅长掩藏,这双眼睛里只有一望无际的平静,看也看不到底。
虽然他和棠凝都曾参加过迪恩与凤潇潇的婚礼,但两人压根儿没有说过话,照理说,他们算是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才对。
结果,石崇先是和潘安打了声招呼,“pan。”
而后冲棠凝儒雅点头,字正腔圆,“棠小姐。”
语气熟稔自然到仿佛他们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呵。
棠凝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
一旁的潘安听到石崇对棠凝的称呼后也皱了皱眉头,眼神染上几分狐疑,许多猜想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拉直了嘴角,提防道,“你们认识?”
棠凝无语瞥了他一眼,得到了他愈发鼓囊囊的表情。
他双眼牢牢盯着棠凝,梗着脖子要一个解释。
三方僵持,活像一个抓奸现场?
棠凝懒得搭理他这副抽风的鬼样子,直接抬脚走人。
行走间,银色的手铐在光线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石崇的视线从容地在手铐上扫过,未作停留便又移开。
他没有像棠凝一样落潘安的面子,而是给出关键字眼,“K。”
扶光会的K。
潘安对这号人物有所耳闻,仅限于他的死讯。
江湖上有人骂他蠢,惹谁不好,什么时候惹不好,非要在人家结婚时搞事情。
惹了事情不赶紧夹着尾巴躲回老巢,偏偏还在人眼皮子底下溜达,这不活该吗?
联想到他的死状,潘安倏地笑出了声,一双眼睛弯起来,开心至极。
他瞥了眼自顾自往前走的倩影,笑着对石崇说,“石先生稍坐片刻,我先把姐姐安顿好。”
石崇好说话地抬了抬手,示意他自便,自己复又拿起棋子。
潘安长腿一迈,三两下追上棠凝。
修长俊逸的身影在边上探头探脑,棠凝视若无睹,看着面前的岔路口,她问,“走哪边?”
潘安贴心地为她引路,同时打趣着,“姐姐,我倒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还有这能耐,K的死相可不好看,你也会这样对我吗?”
棠凝回忆着K的死状,普通的外伤哪值得潘安这样的人这么在意,唯有那落在双腿中间的锤子……
“不会。”
她又没特殊癖好,天天盯着人底下那块肉做什么!
潘安满意了,“姐姐真好。”
真好,有时候并不是一句好话。
难听的话棠凝选择让它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此时此刻,她淡定的表象下有一颗想摆烂的心。
这一个两个的,合着她千防万防,一个都没防住?
一般人都会把K的死归结到迪恩和凤潇潇身上,但石崇却那么笃定与她有关。
凤潇潇、迪恩、元霆,这三位就不是会泄密的人,她自己当然也不会没事找事。
这说明什么?
棠家有内鬼。
看来,她得多待几天,试试能不能从石崇嘴里挖出什么。
地下某暗室前,潘安慢条斯理地操控着门口的触摸屏,在设置着什么。
棠凝出声喊他,“潘安。”
清清浅浅的声音将这两个字喊得多了几分悦耳,最起码,潘安本人被愉悦到了。
他立刻应声,“在!”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转身看向棠凝,憨帅地咧嘴等待她的下文。
棠凝开门见山,“石崇为什么在你这?”
总不能跟她一样被“绑架”过来的吧?
看他那副自由悠闲的样子也不像啊。
听到棠凝的问题后,潘安兴奋的眉眼瞬间耷拉下来,如败兴的大狗狗。
又是别人的事,姐姐就不能对他上上心吗?
被怨念包围的人并不愿意主动配合。
棠凝也没强求,不说就算了。
谁知潘安又改主意了,他陡然抬眸,眸子里有一种名为疯狂的火苗在跳动着。
“他来找我谈合作,姐姐,等合作达成,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一起制定这世间的游戏规则。”
该说不说,棠凝对他的间歇性抽风已经免疫了,她自动忽略掉结婚这类的字眼,分析起话里的意思。
合作达成,就可以制定游戏规则了?
那,会是什么样的伟大合作呢?
有什么东西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俯首遵守新规则呢?
历史上不是没有这样的事例,其中最为着名的还要数——生化战。
只要能秘密研制出某种毒剂,拥有它的人便能选择让谁生、让谁死。
他可以提前圈定好该死的人,再派人于同一时间投放毒剂。
见效快,来势汹,防不胜防。
如果真是这样,人命将被视作儿戏。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合作,那棠凝并不认为潘安与石崇的合作会顺利进行,因为石崇明显不是一个甘居人后的人。
好戏,且先按部上演着。
——
棠凝在这座无名孤岛上住了下来,住在地下暗室。
尽管房间被装饰得极其奢华,但只要一想到这是地下,棠凝便待不住,毕竟她又不是耗子。
除睡觉之外,她就爱去地上溜达。
潘安就跟个无业游民似的,整天无所事事,净跟在棠凝边上。
两天时间过去,花园秋千上,棠凝有一搭没一搭荡着,精致的小脸迎着日光,任暖意弥漫。
不远处潘安感受着她的悠闲,含笑欣赏着,“姐姐,我有点羡慕你了。”
棠凝眼都懒得睁开,只抬了抬手,霎时响一串叮铃铛啷的声响。
她红唇轻启,懒懒开口,“羡慕?那这玩意送给你,你把自己铐上吧。”
她都懒得吐槽,这狗东西是给她把手铐解开了,但又找来一根两米长的银链子,美其名曰方便活动,实际情况就是跟拴狗一样。
“姐姐,我只是怕你离开我。”
潘安好声好气的,“不然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花纹,我再做几条?”
棠凝,“我只喜欢你离我远点,谢谢。”
潘安也不生气,“抱歉了姐姐,我约了石先生谈事,暂时走不了。”
棠凝挑眉,“在这谈?”
潘安点头,盛情邀请,“姐姐要不要听听看?”
棠凝,“不怕我搞破坏?”
搞破坏吗?
只要不想着逃,只要在他身边待着,什么都可以。
“不怕。”
潘安勾唇,邪邪一笑,“姐姐,这链子是特制的,坚硬无比,你逃不掉的。”
这么笃定?
棠凝睁眼,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淡声反驳,“还是能逃的,手砍掉就行了。”
潘安双眼一眯,眼里闪过一丝不愉,“姐姐,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不然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棠凝弯唇,对上这个白切黑,“威胁我呢?”
潘安抿唇缓缓摇头,“是在求你。”
对峙在无声中进行着,刀枪剑戟,锋芒毕露。
一阵你来我往后,棠凝斟酌着开口,“行,我暂时不逃。”
潘安满意了,奶里奶气一笑,“谢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