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在那场有很多人等待,又有很多人不以为然的对决中,十五岁的李相夷一战惊绝江湖,以一柄少师剑连破血域天魔的四十八招绝世剑招。
万人册迎来了几乎是空前绝后的年仅十五岁的高手榜第一。
此时正是冬季。
秦岭早已纷纷扬扬下了多日的大雪,行走在山路间,置身云雾中,呼吸吞吐间都是无法忽略的天寒地冻。
高大的松树林在山岭间铺展开来,遍眼是茫茫雾凇,行走其间,仿佛闯进冰雪仙界,形态各异的雪在枝头如万千梨花绽放,又如闪闪亮亮的银花闪耀,美轮美奂,壮美奇雄。
就算是世间至俗混沌之人,来到此处,都会被这般奇景诱惑地久久不愿离去,更何况如今,武林中的两大剑客即将在此决出魁首之位!
雪后初霁,本就气势恢宏的云海越发显得厚重起来,登临山巅,早已不见漫山遍野的杉树林,唯有诸峰山尖在翻滚的云海间若隐若现。
雪顶云海间几点亮光闪烁,远看疑似寥落星辰,近看才知是零星几支火把。
天还未擦黑,拔仙台周围已密密麻麻地聚集不少人,个个都在江湖上叫得出名头。
白雪皑皑的终南山上,拔仙台周围无数的火把在寒风中颤颤栗栗,半个夜幕都是璀璨的星斗。
乔婉娩抬眼看向停驻在拔仙台上多时的两人,看得颇为费劲。
忽然只听一道龙吟声起,剑气冲霄,身周传来大片吸气之声。
二人对峙多时,终于动起手来。
所有人都在面色激动地看着交战的双方。
这般难得的机会,谁也舍不得眨上一眼。
毕竟这样顶尖剑客大展身手的时刻,这样顶级的剑法展示,只要能瞧得一招半式,都是莫大的好处。
所有人都已瞧得忘了身周的严寒。
火把一支又一支地被点燃,转瞬被划空的凌厉剑气熄灭,空余火折子倒映在炯炯的目光中。
火光下,剑啸声连绵不绝,剑芒剑光几乎将孟浮生与相夷笼罩住,即使是目力极好的大侠,也看不清二人的身影,他们似乎与身周的云海融为一体,又似乎已乘风而去,只有那自剑锋中透出来的凌厉剑意与浓重杀意,昭示着他们还在人间,还在眼前。
今日正是冬至。
一年之中最长的夜。
此时,星光月色更加淡了,天地间所有的光辉似乎都聚集到了拔仙台上的两柄剑上。
可那两柄剑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二人各立在了巨石一端,彼此的剑锋都隔着老远。他们在缓慢地移动着,剑锋所指却是变化极快。
不少人疑惑地面面相觑,但乔江亭却已瞧出了门道,紧张得手心沁出了冷汗——
他们的对手若不是彼此,那掌中的剑早已将对方杀得粉身碎骨!
二人此刻剑术的对决,实比方才近身接触凶险得多。
剑魔忽然开口道:“你可要和我说说话?”
李相夷凝视着他,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的心乱了。”
剑魔道:“所以你才不愿出招,一直在守。”
李相夷笑了笑,道:“我在等你心静。”
剑魔默然不语,手中的剑凝滞了一瞬。
李相夷又道:“两年前,‘剑魔’只用一剑就击败前武林盟主。那一剑听说好看得紧,我却无缘见上一见。”
剑魔冷笑道:“难道你是来长见识的?”
李相夷道:“方才我还不确定,现下我已经明白了。”
剑魔一怔:“你明白什么了?”
李相夷道:“当年惊绝江湖的‘血魔十二式’,你已经使不出来了。因为,你的心境再也回不到过去。”
剑魔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一剑刺出,三十六个变化转瞬而过。
这一剑,集他毕生功力,势必要将李相夷的咽喉刺中,让这少年人的热血飞溅在满天冬雪中。
然而,直到发丝纷纷扬扬地从他的脸上滑落,他才发觉自己的胸膛已经被一柄剑刺入。
这一剑,离他的心脏不过半寸之遥。
少师剑的剑锋是冰冷的。
剑魔只觉自己的血也被剑锋冻冷了。
他的身体在感受着少师的剑尖、剑锋、剑身,然后传递回了一种奇妙的痛觉。
那不仅是疼痛,还是绝望,更是无可奈何的无能为力。
火光还在眼中跳动,头顶的星光却早已黯淡消失了,一抹曙光在东方穿透云海而来。
剑魔倒了下去!
这万人册上排名第一的剑客,倒了下去。
人们早已不记得当年倒在他剑下的那位武林盟主是何名姓,那么他剑魔的声名,又能继续被人们记得几时呢?
甚至,今日胜出的“剑神”李相夷,他的声名,又会在多久之后消失呢?
乔婉娩仰头望去,只见一滴血从少师剑尖缓缓滑落而下,重重地跃入无边的云海中。
天快亮了。
破晓前的云霭厚重得很,不过相隔咫尺,就足以遮蔽许多。
此时,四下火把照得拔仙台方圆数里亮如白昼,可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看不清李相夷的脸了。
李相夷的神色,看起来是那么飘渺朦胧,遥远又寒冷,身周的云雾将他团团包围,又在曙光中渐渐退去。
他正在仰头而望,看起来是那般寂寞。风吹起他的袍袖,白衣飘动,在霞光中又是如此神秘。
这时,只听得有人在惊呼,没过多久,在这喧闹之中,乔婉娩终于听清——血域天魔失踪了。
少师那一剑,离他的心脏不过半寸。
立在拔仙台的巨石上,李相夷看得很是清楚。
重伤的剑魔弃剑而去,对着茫茫云海一跃而下,眨眼就再也寻不见了。
“世上还会再有剑魔么?”
这个问题只在得胜的少年心中一闪而过,就如水滴入海,微微泛起了涟漪,就消失了。
围观众人大多还未散去,他们都在仰望,仰望新一代的剑道魁首——
如此年轻又如此风华绝代的剑道魁首。
他们已经忘记了山巅上的寒冷,忘记了守候一夜的疲倦,只期盼着能与“剑神”见礼,道一句“恭喜”便是莫大的荣幸。
但剑神从拔仙台的巨石上离开后,却是来到一个几乎熄灭的火堆前,牵起乔婉娩的手,与众人简单见礼,很快下山而去。
随着血域天魔的失踪,谢思的计划全盘启动,谢乔两家为主力,华山峨眉为辅,少林武当很是和气地配合着,很快就翻出了这两年来随着血域天魔决战而被莫名灭门的背后,不过是霍氏为谋夺其背后产业而进行的阴谋。
霍氏一族很快便在千夫所指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又流落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