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承认，我原本以为这儿的风暴会多得多呢。那些风暴龙可得加把劲了。”
萨斯基娅站在伊斯卡拉格雷思上，眺望塔尔萨西斯那湛蓝清澈的天空。下方，一条宽阔的河流在光秃秃、岩石嶙峋的山丘间蜿蜒流淌。一群毛茸茸的巨型生物潜伏在水中，朝着飞艇鸣叫。在他们前方，塔尔萨西斯的中部有一道深深的巨大裂隙，两侧是锯齿状的山峦环绕。看上去就好像某个末日怪兽抓住了这根世界树枝条，然后把它硬生生掰开了一样。远处的龙的剪影在山峰上方的天空中盘旋，如同小小的鸟儿。
“风暴龙已经不复往昔了，”流浪狗说，“很久以前，阿贝利翁就把它们从辛迪尔赶走了。它们在塔尔萨西斯给自己重新找了个家。在这儿，远离了风暴之源，龙的力量被削弱了。”
嗯，其他物种可不是这样的。你要么拥有世界种子的魔力，要么就没有。受孕之后，与世界种子的距离远近就无关紧要了。不过，小可爱们有点不同，龙或许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情况了。
“它们的力量还够强吧，对吗？”扎里说。
“用来对抗火龙吗？”萨斯基娅说，“我真的希望如此……”
“风暴之源的力量比过去减弱了，”流浪狗说，“风暴龙靠世界种子获取力量，但同时也会给世界种子输送力量。两者相辅相成，力量就会更强。”
也许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在她最近从流浪狗那儿得来的梦境中，那个叫拉格诺尔德的矮人似乎拥有风暴的力量，但他还能做到一些她从没见过风暴能做到的事；就连扎里或者霜精灵们都做不到，虽说作为她的侍从，霜精灵们比同类拥有更强的力量。拉格诺尔德是个元素法师，不只是能操控风暴——水元素和空气元素的魔法他都能运用自如。霜精灵们能制造冰，但那是两码事。他们的魔法只是让物体降温，使空气中或其他物体里已有的水结冰。即便借助两个世界种子的力量，他们也没法操控未结冰状态的水。
“我们没时间去漩涡栖息地等着它们恢复力量了，”萨斯基娅说，“云顶正在遭受火烧，其他好几个王国也已经沦陷了。我们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不需要带它们去那儿，”鲁希尔德说，“让它们做你的侍从，它们就能恢复从风暴之源所能获得的全部力量，甚至更多。”
“要是它们同意的话，我想这倒是个办法，”萨斯基娅说，“但它们为什么要同意受我束缚呢？它们都不认识我呀。”
“另一个选择就是冒着被阿贝利翁束缚的风险，”鲁希尔德说，“它们要是拒绝你的提议，那可就是犯傻了。”
“这我可说不准，”萨斯基娅小声嘟囔着，“见鬼，我们可是乘着一头风暴龙的骨架来找这些风暴龙啊！还能出什么岔子呢？”
“这可是你决定带上伊斯卡拉格雷思的呀，萨斯基，”鲁希尔德说，“飞艇太慢了。努伊尔还怀着孕呢，所以她没法带我们来塔尔萨西斯。而且要是她以火龙的形态出现在这儿，也没法在风暴龙这儿交到朋友呀。火龙可是风暴龙的天敌。”
听鲁希尔德这么一解释，伊斯卡拉格雷思的出现就稍微合理一点了。努伊尔应该随时都会产卵了，所以她显然不能冒险出行。而且格朗加格正在遭受战火，他们没时间可浪费了。即便如此，知道自己做了个决定却不记得做决定时的思路，还是挺让人不安的。
“我还做了什么自己不记得的事呢？”她不禁出声问道。她看了看自己那被感染的手臂，“我们有没有更接近解决这个问题了呢？”
扎里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睛，手上沾了些泪水。流浪狗叹了口气，挺奇怪的，她以前从没听他叹过气呢。伊萨尼乌斯只是一脸不自在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鲁希尔德才开口说道：“在你病情……加重之后，我们去了辛迪尔找卡尔伯恩咨询。他说这病没法治，只是个时间问题，迟早……”
萨斯基娅猛地屏住了呼吸。她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怀疑，但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不管怎样，她在世界树上短暂的停留快要结束了。
“还有多少时间？”她问道。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鲁希尔德说，“你只要知道，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会陪着你就行。”
萨斯基娅惊讶地看着她，这可是她最大的担忧之一啊。等这具身体死去后，鲁希尔德会怎么样呢？“这可能吗？”
“当然，不仅可能，”鲁希尔德说，“已经是这样了呀。我已经在地球上陪着你了。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有两个我，就像有两个你一样。”
萨斯基娅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真的吗？那太棒了！”她皱起眉头，“我猜在那段……失忆的一个月里，我又从地球上接收了一段记忆，而现在我连这个也不记得了。”
“没错，”鲁希尔德说，“不只是你，我还记得过去几个……月在地球上的事呢。”
“等我们有空的时候，你可得也给我讲讲那些事，”萨斯基娅说。她看向伊萨尼乌斯，“这么说可能有点无礼，但你为什么在这儿呢？其他人在这儿都有明显的目的，除了陪我之外，可你呢？”
“显然，我父母都是元素法师，”伊萨尼乌斯说，“而元素法师和风暴龙是近亲。我的出现或许能让它们平静下来，理论上是这样啦。而且我在卢米乌姆也没什么更好的事可做，所以……”他非常人性化地耸了耸肩，“……我就来了。”
“你能让它们平静下来，对吧？”扎里说。
她指了指外面，只见远处有两条龙在空中转了个弯，正朝着他们俯冲过来。它们会把伊斯卡拉格雷思看成是一种亵渎之物吗？看成是一个要从空中击落的敌人吗？
“乖龙龙呀，”伊萨尼乌斯轻声念叨着，它们越飞越近了，“好龙龙呀。你们不想伤害弱小的我们吧，对不对？”
龙尖叫着朝他们俯冲下来。
“不管用啊！”萨斯基娅说，“再努力让它们平静下来呀！”
哦，对呀，这主意可太糟糕了。她那个失忆的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呀？鲁希尔德能把这堆龙骨操控得足够好，让伊斯卡拉格雷思击退它们吗？
就在最后一刻，两条龙突然急剧转向。差一点，它们的翅膀就要碰到伊斯卡拉格雷思了。接着，它们从骨龙的两侧呼啸而过，带起的气流让骨龙剧烈摇晃起来。扎里和霜精灵们尽全力也只能抵消一部分摇晃。龙在空中盘旋着，螺旋式飞行，还互相叽叽喳喳叫着。
“它们在玩呢，”萨斯基娅说，她紧张地笑了起来。
“我可没觉得好笑，”鲁希尔德说，“我真想拍拍它们那长满鳞片的屁股。”
一些霜精灵飘出去迎接龙，围着这两条龙疯狂地旋转，龙似乎被这些小家伙朝地面射出的闪电吸引住了。龙停止了空中的动作，悬停在空中，眼睛像猫盯着晃动的玩具——或者食物一样，紧盯着小可爱们。
“呃……我觉得这可不是个好主意呀，小家伙们，”萨斯基娅说。话说回来，霜精灵们太小了，对龙来说，估计连当点心都不够格呢，希望如此吧。
看它们玩了几分钟后，萨斯基娅开始觉得这些龙确实挺友好的。至少它们没打算吃掉谁。
“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和它们交流吗？”她问流浪狗，“你原本打算怎么说服它们来帮我们呢？你会说龙语吗？”
“龙没有语言，”流浪狗说，“它们有时候会听人说话。我们要找到大鳞，如果它愿意为我们作战，很多其他的龙都会跟着它的。”
“什么，所以这个大鳞就像是龙王，或者龙酋长之类的？”
流浪狗点点头，然后又有些犹豫地歪了歪头，“不是所有的风暴龙都追随大鳞，它们都很……有个性。不过它的追随者是最多的。”
“好吧，知道这点挺好的。那我猜猜，大鳞就在龙的领地深处吧。”她指了指山间的那道大裂隙。
流浪狗点点头，“如果它还活着的话，已经……过去很久了。”
进入龙的领地后，他们开始引起了其他风暴龙的极大关注。并非所有的龙都像最开始那两条爱玩闹的龙那么友好。有些龙会去咬伊斯卡拉格雷思的翅膀，直到扎里吹出狂风、射出闪电把它们赶走。
他们越往里走，在空中看到的龙就越多，还有些龙在山坡上晒太阳。
“它们看上去过得挺滋润的呀，”萨斯基娅说，“我记得你说过它们被削弱了呀。”
“身体是稍微弱了点，”流浪狗说，“魔法方面弱得多了。但它们还有锋利的牙齿、爪子，速度快，也很强壮。只是和火龙比起来显得弱罢了。”
“它们吃什么呢？”萨斯基娅问，“我在这儿没看到多少猎物呀。”
“它们不会吃人吧，对吧？”扎里说。
“大多数野兽可没那么傻，不会住在龙窝里，”流浪狗说，“龙会去很远的地方觅食，而且它们不需要经常进食。”
最大的龙巢位于高处的一个岩架上，俯瞰着裂隙后方的一个陡峭的碎石坡。鲁希尔德和扎里觉得要是从空中直接俯冲到龙巢上方，可能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就把萨斯基娅、流浪狗和伊萨尼乌斯放在了山坡下方一点的地方，然后飞到空中，准备必要时来保护他们。
攀爬这种松散的岩石地形，往往是每往上爬两步，就会往下滑一步。进展比她期望的要慢，但还在他们能应付的范围内。
他们快到龙巢的时候，一片阴影遮住了太阳，一个巨大的、蓝色的、长满鳞片的家伙猛地落在他们前方的山坡上。萨斯基娅仰头望着这个笼罩在他们上方的庞然大物，它大张着嘴，它的一只翅膀折叠回去时，有电流在上面闪烁。她咽了咽口水。
“我猜这就是大鳞了，”她小声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它们已经失去风暴魔法了呀。”
“不是所有的龙都失去了，”流浪狗说，“大鳞比大多数龙都要强大。”
流浪狗和伊萨尼乌斯朝龙走去，龙伸长脖子低头看着他们。
“大鳞，是我呀，杜根，”流浪狗说，“好久没瞻仰您的雄姿了。这是伊萨尼乌斯，风暴近亲的后代。我们带着……一个提议来见您。”
龙把它巨大的脑袋左右晃了晃。萨斯基娅明显感觉到它像是在说龙语里相当于“我听着呢，有话快说，然后我再决定要不要吃掉你们”的意思。
好吧，最后那部分可能只是她的想象，大概吧。
流浪狗讲起了他们对抗阿贝利翁的战争，以及阿贝利翁控制的那些火龙。他指了指高高悬在天空中的世界之冠的树枝。大鳞抬起头，愤怒地咆哮了一声。
“是啊，我们也很讨厌他呢，”萨斯基娅说。
大鳞转过头，眯着眼睛看着她，好像才第一次看到她一样。
“我是萨斯基娅，”她朝它挥了挥手，“很高兴……见到……”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它把头往后一仰，她发现自己正仰头盯着它那张大得吓人的嘴巴。能量在它的上下颚间噼啪作响，她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震动。
它要么是要吃掉她，要么是要用闪电劈她。这两种情况都不怎么美妙。但此刻她根本没法保护自己，因为就在这时，又一阵抽搐的预兆开始控制住她的身体了。
流浪狗的声音渐渐远去，与此同时，无意识的白雾朝她围拢过来，“大鳞，她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我只是请求……”
在她倒地之前，他的话就已经听不见了。
然后她就……到了别的地方。并非像她预想的那样到了两界之间的地方。她站在一块岩石嶙峋、植被在风中摇曳的突出地带边缘，下方是一个狂风呼啸、雷声轰鸣的漩涡。在这个高于风暴的海拔高度上，空气很清新，但有一阵凛冽的风在她周围呼啸。在风暴的外缘之外，她能看到一片宽阔的大海那波涛汹涌的蓝色海水，再往远处，是熟悉的辛迪尔的地貌。但那是过去的辛迪尔：郁郁葱葱、绿意盎然，而不是如今这被冰雪覆盖、满是灰烬的景象。
又是一段关于过去的幻象啊。她并没有进行空间传送，这意味着她的身体……嗯，最好还是别去想这个了。
这是一座岛，也许是一座漂浮岛，不过她透过风暴没法看得足够远来证实这个猜测。这座岛所处的位置——或者说漂浮的位置——就是在她所处的时代里漩涡栖息地那座塔的位置。所以这儿以前不是一座塔咯？真有意思。
有个东西从汹涌的风暴中升了起来：一个石制平台，被包裹在一片平静的空气泡里。平台上站着两个人，她都认得。
是矮人元素法师拉格诺尔德和萨尔西娅。
平台缓缓降落在悬崖边缘，萨尔西娅和拉格诺尔德走下平台，开始往岛内走去。萨斯基娅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没过多久，一个有着湛蓝鳞片的巨大身影从一片弯曲的树林后面冒了出来，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这两人；它的眼睛让萨斯基娅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向你们致以诚挚的问候，年轻的奥龙丘隆，”拉格诺尔德说，“我和我的同伴想拜见一下您的父亲，大鳞。”
龙把头朝岛上主峰的山坡方向扬了扬，为他们指明道路。
拉格诺尔德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带着萨尔西娅往山坡上走去。奥龙丘隆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又有几条风暴龙坐在岩石坡上，还有些在上方的天空盘旋。随着他们爬得越来越高，萨斯基娅开始察觉到从山顶火山口内透出闪烁的蓝白色光芒。她很确定自己知道那是什么……
没错。她登上火山口边缘，那东西就在那儿，看上去仍然像个特斯拉线圈，电流向它周围的空中迸射而出。
是风暴之源。
火山口内侧边缘排列着一系列用岩石搭建的小屋。萨尔西娅和拉格诺尔德朝其中一间小屋走去，在那儿他们和一个高个子的德伦加简短交谈了几句，后者朝火山口里面指了指。
在火山口底部，一条巨大的龙守护着一窝蛋。萨斯基娅一眼就看出它不是她在现实世界中刚刚遇到的那条大鳞。这条龙的眼睛上横着一道又宽又深的伤疤，侧身也有几道。两条体型稍小的龙站在它身旁——很可能是它的配偶。其中一只靠得很近，脖子绕在它的脖子上。
萨尔西娅和拉格诺尔德小心翼翼地朝这三只龙走去，直到它们终于注意到了他俩。
“大鳞，我带来了一个你肯定想见的人，”拉格诺尔德说，“这位是夜之萨尔西娅，织梦者，驱虫者，第三道城墙的守护者……”
还有链之母，龙之克星，萨斯基娅心想。
萨尔西娅抬手打断了他，“请叫我萨尔西娅就好。”她抬头凝视着龙的眼睛，“在你们的族类中有一位有着某种特殊火花的……”说到这儿，她嘴角上扬，“……我正在寻找她。她会知道自己是谁的。我请求你允许她跟我一起踏上一场伟大的冒险，一场将会撼动这个世界根基的冒险。”
大鳞眯起眼睛，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噼啪作响的能量似乎从它的每一个毛孔中喷发出来，射向它周围的地面。它的配偶松开绕在它脖子上的脖子，在它身侧轻轻咬了一下。那噼里啪啦的声响——还有咆哮声——戛然而止，它带着一种很像受伤的神情望着它的配偶。萨斯基娅忍住没笑出声来，尽管它们听不到她的声音。
大鳞的配偶低下头朝着萨尔西娅，凝视着她的眼睛。
“伊斯卡拉格雷思？”拉格诺尔德斜眼看着萨尔西娅说道，“你要找的是大鳞的配偶？”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我们将非常欢迎，”萨尔西娅直视着伊斯卡拉格雷思的目光说道。
随后便是一阵可以说是龙之间的争吵。有互相轻咬，有拍打翅膀，还有大量的闪电，以及好几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几分钟后，大鳞只能悲伤地望着天空，而伊斯卡拉格雷思振翅高飞，萨尔西娅和拉格诺尔德骑坐在它的背上。
在火山口边缘，它的儿子奥龙丘隆望着它离去。萨斯基娅没挪动脚步，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它面前。几秒钟的工夫，它体型膨胀，长到了成年的大小。萨斯基娅倒吸一口凉气，她意识到自己正盯着如今这条大鳞的眼睛。
如果奥龙丘隆在萨尔西娅那个时代就已经活着，那它得有多大岁数了呀？她不知道龙通常能活多久，但它们又不是长生不老的。只有永生者才被赋予了那种好坏参半的恩赐。也许她自己的族类也是，不过她对这点有点模糊不清。
仿佛奥龙丘隆那谴责的眼神在说：祖母再也没回来，尽管萨斯基娅听不到任何话语声。她因你而死，现在你却钻到她那空空的骨架里来见我。
“对不起，”萨斯基娅说，“我之前不知道她是你母亲。我们把她带到这儿来，确实太残忍了。但不是我害她丧命的，我不是萨尔西娅。”
你的所作所为和她一样。你也想从我这儿偷走一位配偶。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偷走谁。我邀请你们所有人成为我的侍从，也包括你。”
它发出一声表示不满的低沉轰鸣声，我为什么要答应这事？一条龙凭什么要侍奉像你这样低等的生物？
“不是你侍奉我，”她说，“这会是一种合作关系，一种互利的安排。你会获得力量，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得到你的帮助。”
力量？什么样的力量？
“基本上就是大量的精元。作为我的侍从，你们龙族人就能随心所欲地施展各种风暴相关的本领了。”
那你想要用什么来换取这种力量呢？
“首先别吃我就挺好的。而且，火龙正在攻击我的朋友们，只有你们能阻止它们。”
一提到火龙，奥龙丘隆就怒吼起来。
“我还能给你提供一样东西，”她说。这么做可能会得罪一些人，但管它呢，“这事结束后，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回到辛迪尔。不过，我得提醒你，从你上次在那儿到现在，它已经……变样了。”
你要把我们的家园还给我们？怎么还？那个暴君会再次把我们赶走的。
“关键就在这儿，我打算除掉那个暴君。等他一消失，你、我，还有所有人就能自由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奥龙丘隆站在那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仰头朝着天空咆哮起来。
我需要证据证明你能说到做到。把我们族里最弱小的小家伙利尼塞莱斯克变成你的侍从试试。如果她能产生那种特殊的火花，我就同意成为你的……侍从，并且帮你消灭那个暴君。所有愿意追随的族人也都会照做。
“这听起来挺合理的，”她说。实际上，不止是合理呢。
如果她产生不了那种火花，我就把你吃掉。
“好吧，这就……不太合理了。你们怎么老想着吃掉别人呀？不过我很乐意在你们族里这个小家伙身上试试侍从契约。”
萨斯基娅醒来时，感觉有一条像砂纸一样粗糙的巨大舌头在舔她的脸。她赶忙滚开，一边咳嗽一边吐口水，从头到脚都被龙的口水浸湿了。
“别激动啊，”伊萨尼乌斯说道，“我向你保证，巨怪可不怎么好吃。”
流浪狗看上去刚才差点就要去挖龙的眼睛了，看到萨斯基娅没事，他才往后退了退，收起了爪子。
刚才舔她的那条龙不是大鳞奥龙丘隆，这条龙的体型还不到它的四分之一，而且明显散发着雌性的气息。
“哦，”她抬头看着这条体型较小的龙说道，“你一定是利尼塞莱斯克吧。”
龙欢快地叽叽喳喳叫了几声，一大团口水又溅到了萨斯基娅的脸上。她叹了口气，把口水擦掉。谁能想到龙在这个世界里就跟流口水的小狗似的呢？
“好了，扎里，你能把伊斯卡拉格雷思叫下来吗？”她说，“慢慢来，我们可不想吓到它们。不过我得把这条龙变成我的侍从，为此，我需要基石。”
利尼塞莱斯克把头凑过来，萨斯基娅轻轻拍了拍它，龙发出了一阵呜呜声。然后她的手在拍的过程中停住了。
龙的耳朵后面有个东西在闪闪发光。她绕到后面看了看，惊讶地“嗯”了一声，只见一颗小小的结晶状阿尔利姆珠子在那儿。
“也许我根本不需要基石了，”她小声说道。
会这么容易吗？这是一种天然的魔力聚焦物呢，还是说龙的全身都有阿尔利姆？要是把它取出来，会不会对它们造成像在火花岛上那些生物所遭遇的后果呢？
通过医疗界面检查利尼塞莱斯克后，她得出结论，阿尔利姆只在龙的皮下延伸了很短一段距离，而且在它身体的其他地方都没有这种物质的踪迹。看上去确实像是个魔力聚焦物……
检查奥龙丘隆和附近其他的龙后，她发现它们很多身上也都有可见的魔力聚焦物——只不过在身体的不同部位。有些龙身上不止一个。奥龙丘隆的鳞片下就藏着五个。
“好吧，那就试试吧，”她说。她把手指按在利尼塞莱斯克耳朵后面的那颗阿尔利姆珠子上。
一阵愉悦感传遍她的全身，紧接着又是一阵……哎哟，电流在利尼塞莱斯克的全身涌动。这条体型较小的龙惊恐地尖叫一声，在碎石坡上打起滚来，好像想把闪电蹭掉似的。
“利尼塞莱斯克，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呀，”萨斯基娅说。她减少了流向新侍从的精元量，然后抬头看着奥龙丘隆，“看到了吧？力量很强呢，实际上我还得稍微控制一下，好让她有机会适应。”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奥龙丘隆抬起头，大声咆哮起来，那吼声大得让周围山坡上的碎石都滚落了下来。龙从四面八方飞扑过来，有些落在附近的岩石上，有些则在空中盘旋。
伊斯卡拉格雷思也飞过来，落在萨斯基娅身后。龙们好奇地看着它们祖先的骨架，但似乎并没有因为它的出现而感到被冒犯或者不安。
“任何成为我侍从的，都能恢复风暴之源的全部魔力，”萨斯基娅宣布道，“作为回报，你们要帮我击退一些火龙。如果接受这些条件，就站出来。我不会强迫任何人，除非你们想把我吃掉。”停顿了好一会儿后，她又补充道。
所有的风暴龙体内都有魔力聚焦物，不过年轻一代的魔力聚焦物比奥龙丘隆的要小得多——数量也少得多。也许这就是它们魔力发育不良的部分原因。阿尔利姆肯定是在它们成长过程中自然形成的，但那些远离辛迪尔长大的龙从周围环境中吸收的阿尔利姆就比较少了。只要得到同意，远程提取任何风暴龙身上的阿尔利姆都是轻而易举的事，然后，砰！瞬间就成侍从了。
很快，超过三分之二的风暴龙都同意做她的侍从了。她希望这些龙够用了。
不久之后，一大群风暴龙在伊斯卡拉格雷思和奥龙丘隆的带领下，呼啸着飞过塔尔萨西斯的天空。这一切真的要发生了，说不定她终究还是能拯救巨怪们的。
萨斯基娅联系了在格朗加格的霜精灵侍从们，她的希望瞬间破灭了。所有的主要城镇和城市都成了冒烟的废墟。虽然荒野地区大体上没受到什么破坏，但凡是有点文明迹象的地方都被夷为平地了。虽说这场灾难的规模比不上辛迪尔那次，但巨怪们要花很多年才能重建家园。
而且更糟糕的还在后面。随着巨怪们和人类被迫躲到地下或者藏在荒野中，火龙把目标转向了一个新的地方：包含霜之源泉的冰原荒地。很快，它们就把那个地方包围了起来。
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朝着世界种子走去，在过去数不清的几千年里，除了萨斯基娅、鲁希尔德和霜精灵们，从来没人涉足过那里。热量和耀眼的光芒从他的身体向外散发，被一团移动的蒸汽柱笼罩着。
鉴于奥凯尔早就死了，那这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原始者克松罗斯来找霜精灵女王了。霜精灵们从霜之核心的内外两侧蜂拥朝他涌去。在外面的那些被龙火击退，已经在包围圈里的那些则不顾一切地用自己的魔法和身体朝这个不断逼近的原始者发起攻击。而他只是随意地一挥手，就把它们全都杀光了。
看着他一步步靠近那座冰冻尖塔，以及被困在尖塔核心处的巨大霜精灵，萨斯基娅心中的绝望越来越强烈。他伸手去抓她……
萨斯基娅在座位上晃了晃，感觉自己仿佛突然失明失聪了一样。她的灵魂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一种无法填补的空虚感。她之前收了霜精灵女王做侍从，随着女王的死去，她和所有霜精灵之间的联系都被切断了。
船舱里的霜精灵们表现得比她还要慌乱，它们来回转圈，撞到墙上，还有的仰面躺着，抽搐着、尖叫着。
她一想到蜂群思维的核心被杀死后可能会发生的事，一种可怕的恐惧就笼罩了她。它们能作为个体存活下来吗？她还能再次把它们变成自己的侍从吗？就算有可能，她也得亲自去找它们才行。就这么一瞬间，她失去了自己的间谍网络。
萨斯基娅看不到格朗加格那边发生的事了，但她也没必要看了。她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火龙完成任务后，会沿着树干蜂拥而上，扑向下一个目标。辛迪尔地表已经没什么可让它们破坏的了，所以它们不会去那儿。不，它们会直接朝卢米乌姆飞去。
而且它们会比她先到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