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手掌之下,刻意压低力度,传来的热量与轰炸声使孙婧雨的手臂一震,一麻,但唯独没有痛觉传来。
——也许是因为,孙婧雨的心已经跟着麻木了,她感知不到痛觉。
炸完之后,孙婧雨见到手臂依然还在,便缓缓的站起身,眼神空洞,察觉不出情绪的望着周边不知何时已经围上来的众多鬼物。
它们的着装打扮,与自己别无二致,甚至连空洞,没有生气的眼神,也与自己一样。
“缚炎之笼”,被孙婧雨用嘴咬住手套的边缘,用力拉了下来,展现出一只白璧无瑕,略微泛红的手臂。
“原谅我……”
孙婧雨痛苦闭上双眸,把手套放进衣袋后,洁白的手臂开始冒出白烟,很快燃烧起一阵沸腾的烈焰,脸部的斑纹开始出现,再睁开眼时——空洞的眼神变成了金色的竖瞳。
它们是已死之人,基于不知名的原因,出现在这辆幽灵列车之上。
而那名“孙静月”,则是由这些鬼灵的记忆印象,拼凑出的一名“领袖”。
它们只是一群怪物,披着已死之人的外皮,向生人谋利,向宿主谋食的都市怪异。
但即便如此,孙婧雨对这些曾经一起谋事的“人”出手,还是会感到沉重的烦闷之感。
“无论如何,我必须要……杀死你们。就像失控的静月对你们做过的事一样。”
孙婧雨火力全开,燃烧烈焰的左手一扬,数道爆炎从身后,身前炸响,风浪掀起她的发丝,“它说的确实没错。
——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我必须学会……释怀。”
她开始迈动步伐,静静行走在这布满鬼物的车厢,在她的身后,在她的周边,接连不断的高频率,小密度的轰炸响起,惨叫声成了这些轰炸的陪衬。
无论再来多少鬼物,也阻拦不了她的脚步,对她造成不了威胁,因为它们不可触碰的身体,对孙婧雨而言并无效果。
——无论是庞大的物体,还是微小到只能用显微镜目击的细菌,只要知晓它“存在的概念,所处的区域”,就能满足触发的条件,且一经触发,极难躲避。
——燃我所见之物,焚我所知详略,这就是白绵评估出的,“焰型之虎”的真正实力。
根本不需要黄符,爆炎的发动可以直击源头,虚幻的身躯也无法阻止烈火的咆哮。
“孙静月”的头颅被那贴近的轰炸,炸成了碎屑,但很快它又被一阵阴影笼罩,重新恢复了过来。
“姐……姐……”
随着呢喃声起,死去的记忆仍在攻击孙婧雨,身后传来的夹杂着痛苦的呼唤连带着她也感同身受,不由得身子一顿。
“不要……丢下我……”
“孙静月”发出哀怜的声音,双手深入地下,化为一阵阴影朝着僵住身体的孙婧雨而去。
“我的妹妹……”
短暂恍惚过后,孙婧雨的表情变得坚定,左手猛的往下一拍,把那延伸过来的阴影直接点燃,火势很快燃烧过去,狂暴的延伸至阴影的源头。
“——早就已经死了。”
“轰!”
“孙静月”的身体被烈火焚烧,发出痛苦的哀嚎……就连这痛苦的哀嚎,也与记忆中的她一模一样。
压抑下在脑海中被刺激出来,疯狂闪烁的记忆片段,孙婧雨紧咬下唇,深吸口气,暴喝道,“你也该去死了!
——不要再用她的样子,来糊弄我!”
因为……你们真的很像,像到孙婧雨有过短暂的瞬间以为她真的重新活过来一样。
她在心底无比希望,这是真的,但理智却告诉她,对方不过是披着死者外皮的怪异。
彼此之间,生而对立。
直至此时,孙婧雨多少有些明白,那些被它们所残害过的人的痛苦,那种流干了眼泪,再次见到亡故亲人的惊喜感,又怎能不欣喜?
——但很可惜,这是假的,即便它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假货就是假货,无法承载真品的厚度与情感。
人被杀,就会死,而孙静月,已经死了8年了,孙婧雨需要逃脱出痛苦的回忆,为此,她需要亲手把8年前这些已经死去的员工,以及孙静月,一起把它们烧为灰烬。
连同自己的悔恨,痛苦,不甘,全部付之一炬,作为燃料之一,一起葬送进无人知晓的车厢之内。
不消多时,那披着孙静月外皮的鬼灵,被烈焰焚烧,被火焰点燃,被连续轰炸,不知多少次之后……化为了黑色的烟气,缓缓消散在空中。
临别之际,它留下的遗言是“姐姐……照顾好自己……”
这句话,瞬间让孙婧雨的心被悲伤袭满,眼眶积压多时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并很快被身上滚烫的温度烘干,消散于无形。
“为什么……你连死去的遗言,也要跟8年前一样啊。”
兽化解除,烟消雾散,孙婧雨跪坐在空无一人,徒剩她一人的车厢,眼神空洞的望着它消散的地方,怔怔发呆。
杀完了一切,赢得了战斗的胜利,她的心里被一阵巨大的空虚包裹住,呼吸都有些急促。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孙婧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刻也不想动弹。
直至……身后忽然传来了两声由不同人发出的呼唤,“婧雨,孙女士……”
听到这些声音,这才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而在意识到有人过来后,孙婧雨慌慌张张的抹了把脸上的泪痕。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一行为只是徒劳的在脸上留下灰尘而已,因为……眼泪早已流干,蒸发,就像孙静月化为光点消失一样,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紧接着,孙婧雨站起身来,习惯性的拿出一根烟伸进嘴里,却猛然间想起了那句“姐姐,照顾好自己……”
“……”
沉默过后,她丢开烟头,毫不眷恋地回过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闭上双眸,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我会的,永别了……妹妹。”
最后,孙婧雨形单影只的身影,消失在了过道的黑暗之中……
只有地上的那支香烟,证明她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