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里,边乌寻摩挲着身上干干净净还算合身的衣服,默立良久。
那茶的事,他本应该作壁上观的,甚至该是暗暗看热闹的。
只等这大庆皇帝出了事,又或者大庆乱了套,说不定他就有更多的机会……
可不知道怎么了,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真的要喝那杯茶的时候,他却——
“唉,我今夜真是……”
边乌寻重新迈开了步子,这也就罢了,他怎么就还换个衣服,就生出了更荒唐的念头?
今天喝了他的茶还不够,脑子一抽,竟然提出要日日给他端茶倒水?
他这是怎么了?
太冲动了。
还好那皇帝没有立刻答应,那等明天,他一定要再想办法顺势回绝了就当没说过吧。
他一个质子,真是疯了才要去管那个可以随意掌控他自己生死的大庆皇帝的死活。
对,明日绝对不能再这样冲动。
那大庆皇帝真有个三长两短,形势对自己更有利。
他尽管忍辱负重,又怎么能傻到主动去给别人当什么奴才,今晚一定是他昏了头了,明天就改口否决!
…
翌日一早。
“皇上,戎国三王子边乌寻在寝殿外等候,说要进来侍奉您晨起。”
小贵子在说这句话时,眉毛都是拧在一起的,他想了许多种这质子存在于这宫中的可能,但独独没想到这质子是来跟他一个太监抢活儿干的啊。
再说他干得好吗。
墨非白更是唰得一下睁开了眼睛,差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什么?他来真的?”
昨夜虽然刚听到边乌寻说什么自愿为奴端茶倒水,可他之所以没有真的当场答应,就是觉得边乌寻无非是受了恩惠,心有不安,为了表个感恩态度,憋憋屈屈才那样说的。
并非真心话。
他要是真随口答应了,说不定这戎国质子就记不住他的好,把他怨上了。
所以就给了个台阶下,没有真的答应,话糊弄过去,那边乌寻本就不是真心想为奴,自然也就翻篇儿不会再提了。
墨非白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大清早的,这小子还又跑来了,这是真想干端茶倒水的活儿?
小贵子都苦笑起来了,“是呀皇上,您刚才未醒,奴才还不敢通报,他都来了快半个时辰了。”
墨非白:“……”
这还真是个实诚的傻小子?
“让他进来吧。”
墨非白揉了揉额头,撑起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贵子的脸都皱成了一团,“皇上,您还真打算用他伺候啊?”
墨非白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无语了一下,“朕是想劝退他。何况,即便他真要做,你也乐得轻松,怎么还倒不乐意了?”
小贵子一躬身,“奴才不敢!”
墨非白伸了个懒腰,“快去让他进来吧。”
“是!”
大殿的门开了又关,跟着边乌寻一起进来的,还有清晨的凉风。
这让墨非白下意识地抬手,又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下。
边乌寻还捧着热水盆,“陛下,热水正好不烫了,乌寻为您洗脸可好?”
说着,他已经绕过屏风来,接着却顿住了脚。
此时,床上的墨非白,因为拉扯被子,反倒蹭得胸前寝衣开了襟,如此半遮半掩,不期然露出一片光滑白皙的皮肉……
且他长发未束,慵懒洒落在肩头与胸前,哪里还有昨夜青年皇帝的威严肃穆。
边乌寻的喉头狠狠动了动,用力抿了抿唇,将眼睛从那上面硬生生撕开,又深深低下,才艰难往前挪动了半步,“陛下…要不,还是先更衣?”
墨非白并未察觉到哪里不对,即使知道了露了点胸膛,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他毕竟是现代人思维,可没有古人必须裹得一丝不露的保守想法。
何况这是他的寝宫,多正常。
边乌寻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干巴瘦的半大少年。
还像个孩子呢。
有什么好刻意避讳的。
“你把水放在那里吧,以后不用来了,朕不需要你侍奉。”
但墨非白没有忘记,他可不能真的把边乌寻当个奴才使唤起来,差不多得了。
反正边乌寻的态度也给到位了。
边乌寻端着水盆一路过来,哪怕是刚才,看到墨非白那番旖旎,他都只是心中异样,盆中水却纹丝不动。
然而这一瞬间,盆子里水面上微微荡起一圈儿水波纹,边乌寻的声音低哑且压抑,“陛下,嫌弃我了?觉得我连侍奉陛下的资格都没有,是吗?”
是,昨夜回去,他是想着,他才不能真的去侍奉大庆皇帝。
可是……鬼知道为什么呢,反正今早他的腿就有自己的想法,站在这青龙殿门外了。
而后,还端了一盆热水。
墨非白嘶了一声,“不是,你,你怎么这么敏感?朕何时嫌弃你了?朕是怕辱没了你,你堂堂戎国王子,怎可于朕为奴?”
他本来就是怕这小子心思敏感,怕他记仇,不敢真的把他当奴才的,这谁知道边乌寻的脑子里都是什么思路。
这怎么不让他当奴才,他反而又敏感上了?
这小子敏感肌吗这么难搞。
“乌寻甘愿!”
边乌寻端着水盆试探性地上前两步,靠近了床边,一错不错地看着墨非白的眼睛,尽是认真,“陛下待乌寻好,乌寻自然要回敬陛下。”
墨非白也是被他整无奈了,更不好再坚持回绝,“罢了罢了,你既然执意如此,那就把水放下吧,朕自己洗。”
边乌寻乖乖放下了水盆,却没有放下夹在手和水盆之间的布巾。
他垂眸,近距离地看着墨非白那张带着几分清冷的脸庞,眸底藏了不知名的光,“陛下,还是让乌寻,为您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