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后面的青龙殿里,边乌寻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这大庆皇帝上个朝,怎么都这个时辰了也不见回来?
这朝堂上能有多少事?
即便是下了朝要去御书房处理朝政,按说也一定会先回来,把上朝要穿的衣服换下来,再去往御书房吧?
“他怎么还不回来?”
边乌寻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抬手抓住了一个太监的衣领,“这个时辰,他会去哪?”
太监猛地被他揪住了衣服,都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样就跪下了,“奴才不知道,奴才哪敢过问皇上的事啊,这窥探帝踪可是大罪啊!”
边乌寻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你们皇上,平日里都是几时下朝,每日都是这么晚吗?”
太监的脑袋要的就像波浪鼓,“那倒没有,往常这个时辰,皇上都该下了朝,回来更衣了。”
边乌寻甩开了太监的衣领,抬腿就往外走。
可是刚到前面处理政务的清和殿就被侍卫拦住了,“站住,前方各殿,与后宫各殿不同,没有皇上的命令,不可擅自往前面去。”
边乌寻差点儿没忍住动手,可他知道,现在还远远不是暴露自己的时候,只能忍了又忍,“我虽住在后殿之中,可我是戎国王子,不是你们皇帝的后妃。据我所知,大庆是为了避免后妃干政才立下后宫之人不入前殿的规矩,可我不是。”
反正他这些年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隐忍,既然这事还有说服的余地,他就不能贸然动手。
忍了那么多年,这才算什么,要是让那大庆皇帝知道他暴露了什么,别说日后见面了,那人恐怕感觉到威胁,会立刻下令杀了他吧?
“这……”
侍卫果然迟疑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的确,他也知道这个规矩其实是为了防止后妃干政,并没有说像戎国王子这样的身份不能过去。
何况,这戎国王子是个男人啊,怎么也跟后妃扯不上关系。
今朝皇帝还没立后宫,这规矩他更以为一时半会儿用不上,可是这碰上了戎国王子要从这里过,到底是放行,还是不放行?
“皇上虽然没有说过我可以往前面去,但也没有说我不能过,对吧?”
边乌寻看到侍卫的面色松动,赶紧又煽动了两句。
终于,侍卫一咬牙,将手里拦路的长矛往回一收,朝着身后的同伴也是一挥手,示意几个人都把长矛收了,“那戎国王子就请吧,只是有一点,若皇上怪罪——”
不等侍卫把话说完,边乌寻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小跑过去,只匆匆截下了侍卫的话,“若皇上怪罪,由我边乌寻一个人承担,绝对不会连累你们!”
边乌寻风一样,眨眼间就已经拐过了上街,连一道残影都没有留下。
只剩下两排侍卫面面相觑,开始有些后悔将他放行了,“他怎么跑这么快?不会闹出什么事吧,要是皇上降罪,我们也得跟着被连累吧?”
可是要把人再拦回来,显然也是已经晚了。
…
御书房中,墨非白垂着眼睛,不愿意再与祁随对视,“没有任何人进献谗言。朕以为,朕与你君臣之间,也没有人可以离间得了吧?”
诚然,原主在祁随面前说话也许真的没有这样坐得住,可纵观原主的记忆,他对祁随的态度也还没到跟原主比,前后差别太大的地步。
因此他不怕祁随会怀疑这一点。
祁随神色松动了些许,人也退开半步,不再是步步紧逼的姿态,继而笑了出来,“你说的好。你我的君臣关系,的确没有人可以轻易离间得了。”
墨非白诧异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句话反而取悦了祁随,让剑拔弩张的气氛得以松缓,他望着祁随那张冷峻的脸,某种念头再次爬上心头,“祁随,你是不是——”
“陛下!”
御书房外,突然响起一道抬高的少年声音。
打断了墨非白的话。
墨非白刚刚想要站起来的身体,又稳稳坐住了,他清了清嗓子,也掩下了自己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询问,“小贵子,何人在外面喧哗?”
刚才他究竟想问什么,他也不知道。
问,你是他吗?
似乎也不对。
即便是,对方也没有记忆。
他只是下意识地开口了,可现在稍微一冷静,却很快庆幸自己没有问完就被打断了。
能问出什么呢,什么也不能。
门口的小贵子刚想开口,那少年声音就抢先回答了,“戎国质子前来侍奉陛下茶点。”
墨非白不知道,门外的边乌寻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因为着急赶过来,其实空空如也的双手。
然后伸手就把小贵子端着的一盘儿点心抢在了手里。
小贵子:“……”
你清高!
你不光在后面青龙殿跟我一个太监抢活儿干,你还追到御书房跟我抢活儿干来了!
小贵子刚想抬高声音告个状,说他是空着手来的,就看到边乌寻突然朝他凑了过来,“别乱说哦,不然我就把你刚才跟送茶点过来的宫女眉来眼去的事告诉所有人。”
小贵子脸色唰得一下煞白,“我我我,我就是把她当妹妹!”
边乌寻退开一步,“我是信你,就怕别人不信呐?”
小贵子:“……”
他抬头,拂尘一甩,“啊对,皇上,戎国质子来给您送茶点了。”
里面,祁随的瞳孔明显缩了缩,却是转头回来看向了墨非白,话的意味不明,“皇上对那质子可真是纵容啊,御书房这种地方,都能让他来?就不怕他将大庆机密传回戎国,致使大庆灭国么?”
别说祁随的脸色不对劲了,就连墨非白也是不知道边乌寻是怎么想的,好好的怎么跑到御书房来了,但还是接了祁随的话,“你这可是严重了。朕只是让他侍奉,把他当奴才而已,大概,是他不太懂规矩,才会到这里来。”
门外,正常原本是听不到墨非白这几句话的。
可偏偏,刚才还拿到茶盘觉得得逞的边乌寻,脸上肉眼可见地绷紧了不少,端着茶点盘子的手指都在暗暗用力。
奴才而已。
不懂规矩。
呵……的确,他不过是个质子,是个奴才,这两天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