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诚应始皇帝征召离开张村前往咸阳,到现在也有三年了。第一届子弟中学的课程设计也就是三年。因为不需要学习外语等废课程,加上这个时代课程相对较浅显,再加上张村使用的是实践和教学相结合的形式,因此同学成长很快,三年时间结束,就到了该进入下一个阶段的时候了。
在此前的讨论中,大学的名字始终没有确定,公孙尼子心目中最好的名字是类似于稷下学宫这样的,张诚觉得西北理工大学也不错,要是用所在地来命名,大秦上郡大学是不是小了一点?最后张诚提了两个方案供大家选择,一个是大秦上郡理工大学,一个是长城大学。
扶苏听了第一个名字眼睛都亮了,但是思考许久还是摇摇头。最终大家拍板定下来的是长城大学,蒙恬问“长城大学这名字看起来不大气啊?是不是会感觉很荒凉呢?”
“哼,只有你会觉得荒凉,就用这个吧,以后你就知道这个名字有多大气了!”张诚撇撇嘴。
子弟中学的弟子考核成绩都不错,倒是有八九成的人都够资格入大学的,按照中学弟子的性情,只怕所有人都想跟着张诚去物理系。但是物理系的招生十分严格,要求数学极好,头脑聪明,逻辑思维能力强,张诚提出的入学考试卷子难得一批,最后第一批学员也才不过二十来人,剩余的大部分都去了相邻的欧冶子渊主持的机械工程系。张苍的数学系人数更少,只有七八个人,却都是这批弟子中最聪明的那一小撮。
赵芃选择了商学系,是赵杏儿的院系,这个院系还接纳了一些来自六国的优秀弟子,和商行送来的一些苗子。
人数最多的院系是师范系和行政文法系。知识传向大秦的天下,需要无数有丰富知识懂得教学的教师。但是大秦已经不在了,所以“知识传向大秦的天下”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公孙尼子若有所思,扶苏眼睛发光,蒙恬欲言又止。
17岁的赵芃,出落的越发漂亮,走到哪里都有一帮来自六国的弟子眼珠子随着她转。张诚有一次在办公室里看到赵芃走过,一群半大不大的青少年脑袋跟着转,噗嗤一笑,赵杏儿却在旁边叹一口气。
“怎么了?”
“赵芃眼高于顶,这么些好孩子,她竟是谁也看不上!”
“毕竟是公主来着,寻个门当户对的不容易。”张诚笑笑说。赵杏儿看了张诚半天,抿抿嘴没出声。
眼前的大问题是,还有八九十个儒生赖在张村不离开,天天想办法找公孙尼子和扶苏打探消息送礼物说好话,让这两位不胜其烦。
“赶出村去吧。”蒙恬说。
“不合适吧?”扶苏纠结。
“若是按照秉直所说,我们院系和课程按照这个比例运行,那这些人也确实无用,留在村子里也不是很妥当,可是现在把他们赶出村去,这四处兵荒马乱的……”
“儒家最喜欢兵荒马乱了,这个时候他们可以学苏秦张仪。”张诚在角落里冷笑。
“胡说,苏秦张仪是纵横家!”公孙尼子纠正。
“他们口口声声说仁爱,其实各个心里想的都是纵横家那一套,希望靠口舌被君王赏识,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卿相。孔子孟子都周游列国,为的还不是就这么回事?”
“不要污蔑先贤。”
“我话糙。但是啊,儒家和纵横家差不多,只不过纵横家总想着给人出主意,帮君王做大做强,儒生喜欢摆老师谱,培养声望,等着君王自投罗网。”
“秉直你对儒家有偏见……”扶苏说。
“嗯。我三年不在,结果一帮儒生没花钱没出力气,就差点把我一手创办的学校,一手培养的弟子给偷了,我能没有偏见吗?”
“这事儿是我考虑欠周……”公孙尼子只好开口。
“没有责备先生的意思。”张诚就怕公孙尼子这样诚恳的态度,真诚是必杀技。“儒生心比天高,但是只会动嘴,不肯做实事,先辈儒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孔子斩少正卯、子路做蒲邑宰,端木赐周游吴楚改变天下,人家也是真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拼命的,现在这群儒生一个个都只会引经据典,吹牛扯皮。”张诚说。
“秉直你现在真是学问见长……儒家书没少读吧?”
“嗯,在咸阳的时候,始皇帝陛下召见我讨论儒家学问,嘱咐我多读书来着。”
“始皇帝还和你讨论……儒家学问?”几个人都惊讶。
“嗯,听说我是曾受到过公孙先生的教诲,就找我过去问来着。也挺久的事儿来着,那会儿我记得扶苏殿下和蒙恬将军还没死呢……”
“呸!”扶苏和蒙恬齐声啐了一口。
“说说看,你们讨论啥来着?始皇帝不是不喜欢儒家?”公孙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始皇帝问我学过荀子没有,我说我跟公孙先生就学了点礼仪,没资格学荀子。”
“胡说,什么叫没资格,你少年的时候惫懒得很,是你不想学好吧?要不是蒙恬教训你,只怕你到现在还浑浑噩噩。”公孙笑骂。
“嗯,始皇帝陛下就问,那儒家你就不了解吗?我说我也听说过几句。”
众人好奇。
“始皇帝问我,那你都听说过什么啊。我说孔子说过一句朝闻道夕死可也。”
公孙点头,这句确实很好,体现了儒家对学问精进一往无前的气概。
“始皇帝问我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我就说,大概是早上知道了仇家的路,晚上就去弄死他。”
屋里下了一场雨。张苍在旁边一个劲儿咳嗽,可能是这口水没喷出来,呛到了。
“胡说八道!”公孙眉毛又立起来了。
“我那会儿不是没人给我讲吗,始皇帝还因为这事儿赏赐我来着。赏了我一块玉佩,还有一些什么鼎啊之类的,那些礼器也没带过来,都丢在咸阳城,不知道便宜谁了。”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来。“这就是始皇帝赏的。”
“这确实是父皇随身佩戴之物。”
“嗯,皇帝说,这个在他身上是御用之物,赏给我就是个玩意儿。我瞅着挺好的,就一直带着。扶苏你喜欢?送给你留个纪念?”
“不了,毕竟是父皇赏赐给你的,你留着吧。”
“始皇帝对你还真不错。”公孙尼子说。
“其实,有机会相处的话,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就可惜啊!天不假年。后来始皇帝说我可以多读一点论语,这不就读了一点儿,就知道了儒家这些事儿吗?”
“你就研究颜回原宪穷困、孔子爱财来着,也是瞎读。”公孙尼子笑骂。
“你看我又不是儒家,也就这水平了。不说这个,假假我现在也是系主任一名,兼任一个副院长了,儒生这些事情您老人家不方便,这个恶人还是我来做吧!”
“你要怎么做?”
“当然是给出路啊!能去夜校讲课的,去夜校讲课,给薪水。但是要按照我们的课程计划和教材讲。不懂的可以学。不能去夜校讲课,学问想要精进的,可以入中学或者考入长城学院学新东西。那要通过考试才行,入小学不用考,直接报名就行。我们管餐饭。这也都不行的,愿意留下来,那就编入张村,去工坊或者去商队,能胜任什么工作就做什么,日子也都能过得下去。这都不愿意的,张村不养闲人,我发钱,礼送他们下山!”
要么消化掉,要么改造,要么就赶出去。一个朝廷都扛不住上百个大儒,张村这个小地方,更遭不住这些人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