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龙椿这厢刚抬脚要走,韩子毅就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别着急,我这刚睡醒,你好歹给我个张嘴的机会”
龙椿一脸平常的打了个哈欠,又将韩子毅抓着她的手推开。
“五分钟,多了没有”
韩子毅低笑一声,将被推开的那只手背去了身后。
“昨晚那个女孩儿,就是我小时候喜欢的人”
“好,然后呢?”龙椿问。
韩子毅抬头看着龙椿,确定她脸上没有一点点吃醋的神色后,心里便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但我已经跟她说明了,以后不会再喜欢她”
“好,再然后呢?”
“我这两天跟你说的话都不作假,我也没有要吃锅望盆的意思,我的确是想要爱你的”
韩子毅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了地契。
“这个地契是我给你赔礼,也是我的心意,你......”
龙椿不等他说完话,就伸手拿过了地契,见了地契的她一乐。
“好,有这些地契咱俩这五分钟就算没白唠,多谢你,我正是缺这个的时候”
韩子毅眯了眼,说实话,他有点不太喜欢龙椿现在的反应。
他已经在没有回应的爱情里,呆了太久了。
一个白梦之就耗去他十多年,倘若龙椿也同白梦之一样,只将他当做一个......血包。
那只怕他此生都不敢再相信爱情了。
韩子毅有些难过,于是再度阴郁起来。
“你哪怕质问我一句?”他垂着眼问。
龙椿挑眉看他:“......质问你什么?”
“关于昨晚,你一点儿也不吃醋?”
龙椿将地契揣进皮衣的内兜里,很诚实的一点头。
“吃了的,但今天就不吃了”
“为什么?”
“因为酒醒了”
......
帅府餐厅。
龙椿这头风卷残云的吃着早点,韩子毅那头则眨巴着眼睛看着龙椿。
龙椿被他看的发毛,索性搁了筷子。
“你不吃?”
韩子毅笑弯了眼睛。
“为什么酒醒了就不吃醋了,你把话说清楚我就吃”
龙椿嗤笑:“猫病,你他妈爱吃不吃”
龙椿骂人的时候,表情是很动人的。
她眼角眉梢都含着一点笑意,言语腔调里,也会带着一点俏皮。
凶是凶的。
但要说嗲,也是有一点嗲的。
韩子毅耐心的给她布菜盛粥,等到饭至尾声的时候。
他放下了同一般女子谈情的弯弯绕绕,正正经经的说了一篇老实话。
“昨晚我睡你房门口,为的就是一早就堵住你,早早和你把话说开,不要让这件事情隔在你我中间,坐成一块心病”
龙椿仰头喝粥,面上浑不在意,心里却感受到了韩子毅的坦荡。
于是她也坦荡起来,诚然道。
“不至于,人生在世都有过往,倘或没有白小姐来这一趟,我倒要觉得你这人太无情,不肯拿自己去爱人”
韩子毅闻言张了张嘴,他有点不敢置信。
龙椿这样一个杀手,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篇有血有肉的话来,真是稀奇。
“我究竟没有看错你”韩子毅说。
龙椿哼笑:“你这话还是草率了,我实话告诉你,要是那天关阳林没有瞄着你的要害开枪,我未必会给你挡的”
“有什么关系?”
“嗯?”
“你为不为我挡枪,我都已经决定要爱你了”
龙椿被肉麻的一皱眉,韩子毅对自己话里的酸气不以为意。
他对着龙椿抬起胳膊,展示那块崭新的手表。
“为不为我挡枪,你都是有心的人”
这一刻,下了一夜的雨悄然停下。
餐厅旁的纯白雕花窗里,照进来一大片雨后阳光。
韩子毅的眉眼落在阳光里,笑的颇有点孩子气。
龙椿看着这幅画面,忽然觉得韩子毅这个人,要的其实很少。
少到连客套和权衡利弊都会被他拿去,当做自己被爱的证据。
龙椿看着他,无声笑了笑,她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
“你也是个挺好的人”
韩子毅被摸的一愣。
而后,他眼底便是一片震烫。
他觉得龙椿此刻看他的眼神,就是在看着自己人的眼神。
他这人敏感到了一种境界,故而绝不会在被人注视时,会错意。
他喉结滚动一下,不由自主的坦白起了自己的脆弱心软。
“我昨晚给了梦之十万,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心里盼着她从今以后能好好过活,不要再任性下去,不要再辜负她爹娘对她的疼爱,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心思,只是我......我只是......”
说完这句话,韩子毅几乎哽咽起来。
他想哭到极点,委屈到极点。
他始终不愿相信,他明明已经对白梦之付出到底了。
可昨天......白梦之从见到他到离开帅府。
都始终没有关心过一句,他脸上那些赤裸裸的疤痕。
一句也没有。
龙椿闻言叹了口气,彻底看穿了这个男人的委屈脆弱,痛楚伤怀。
“你真的,是个挺好的人”她说。
韩子毅红着眼抬起头,脸上带着自嘲的笑意。
“我这样,不像个男人吧?”
龙椿开玩笑似得一耸肩。
“据我看,男人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多数时候他们连人都不是,但你至少还是个人,还晓得不为难伤过你的女人,这很好的”
......
白家父母发丧这一天,白梦之穿着一身孝衣去了帅府。
她在门口说明了来意,可看门的卫兵已经认得了她,便只公事公办的说。
“司令说了,再不见你”
白梦之没有死心,她又去了韩子毅的司令部,可那里的卫兵却也说。
“除太太之外,其余女客司令一概不见”
白梦之站在司令部外,对着那道漆黑的铁门点了点头。
她面容枯槁,却仍是动人,病西施一般的模样,周身都是香灰纸钱的味道。
自父母死后,白梦之在他们灵前跪了许久。
她越跪越觉得胆寒,越跪越觉得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