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庭前,众人神色不解,眼神中掺杂着质问,齐齐往前进了一步。
安陵容神色泰然,并未作答。
只有那万客来牙行之中的牙人,环视着一圈,不断在内心数着有多少人头。
他点头如捣蒜,附和道:“看明白了。”
“小的对人数那是看一眼就知晓有多少。”
“只是福晋,这卖身契呢?”
话音刚落,玉墨便带着一个匣子,身后还有夏至和冬至两个丫鬟。
方才她去取了卖身契,回去的路上绕道去了清辉阁,将夏至和冬至借来,帮忙押送绿俏。
此时的绿俏正被夏至和冬至押送着,只是那双手已经无力的垂在身侧,软趴趴的,如同无骨的长蛇,在身侧随着动作摇晃。
钱嬷嬷一见绿俏的模样,嗷了一嗓子,也不顾她屁股疼痛,丢了拐杖便扑到绿俏的跟前。
口中不断哀呼:“我的儿,我的儿。”
她不断摩挲着绿俏的双手,见这般软无力,转了头朝着安陵容怒吼道:“福晋,你动用私刑。”
“老奴明日定要参福晋一本。”
“老奴和绿俏,阿展可不是王府中有卖身契的下人。”
“福晋,你这般对待绿俏,太妃若在天有灵,定会下一道天雷,将你劈得人魂俱灭。”
“人魂俱灭?”安陵容手中佛珠拨弄声瞬间停顿。
她环视了一圈王府中所有下人,声音冷冽带着森然之意。
她朝着秋然稍微颔首,秋然会意,上前从怀中掏出了一沓子银票,还有一沓子白纸。
“福晋要求查账,这白纸之上的是王府各产业亏空。”
“这银票是变卖了所有产业铺子的收益。”
“还请福晋过目。”
安陵容接过了银票,看也未看,便交给了一旁的玉墨。
随后,她垂眼看向那些白纸上的账目亏空。
白银八万两,只不过短短两年,这所有的铺子亏空全入不敷出,都用王府的家底子撑着。
而这些家底子,养出来的都是一帮豺狼虎豹。
她随意翻了翻:“今日,将你们喊至中庭。”
“本福晋不是来和你们讲道理的。”
她缓缓起身,行至所有人面前,那双眼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王府众人。
而此时钱嬷嬷却扶了绿俏,猛地起身,双手指着安陵容尖厉出声道:“福晋也是要讲道理,讲规矩的。”
“凭什么福晋就不讲规矩,我可是太妃留下的旧人。”
“规矩?”
安陵容红唇勾笑,下一瞬,她伸手打落了钱嬷嬷的双手:“本福晋就是规矩。”
“王府产业亏空,王府管家,厨娘,马夫,丫鬟,下人,勾结。”
“今日,有卖身契的全部通通发卖。”
“没有卖身契的全部一并交给府衙。”
“本福晋没有这么多时间来同你们耗,大清律法森严。”
“你们贪墨王府账目的时候,可从未觉得你们要讲规矩。”
“秋然,此事由你和官府对接。”
“王府的下人可挑选明白了?”
“回福晋的话,都挑选好了。”
下一瞬,从阴影之中,芒种现身,她身后带着的许许多多丫鬟和下人,从那王府拱门前,络绎不绝的朝着王府中庭走入。
顿时在安陵容面前排成了好几排。
“福晋,秋然嬷嬷吩咐奴婢等在外头,听福晋的吩咐。”
“这么多人,全都是秋然嬷嬷细细挑选,身家清白之人。”
“京都府衙官差,惊蛰前去通知了,应当在来的路上。”芒种干脆利落的说道。
安陵容环视了一圈面前这么多的眉眼,每一个丫鬟她都打量了一眼,眉眼稚嫩还带着青涩,此时眼中还带着惧怕。
今日新丫鬟奴才入府,她是要当着众人的面立威。
而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朝着王府入内,这些都穿着差服,一列人手上拿着锁链,锁链的声音偶和腰侧的佩刀相撞,发出“叮当”的声响。
为首的一双官靴,在安陵容的面前停下,双手拱了拱:“微臣见过諴亲王福晋。\"
“諴亲王福晋府中有人来报案,微臣前来收押恶奴。”
安陵容一个眼神,秋然从怀中掏出账本,这是今日她搜查了王府所有产业铺子所搜查出来的。
而所用之人,是用的牙行中人。
牙行的牙人为了能快速接手铺子,直接便当场将王府所有产业铺子翻找了个底朝天。
当这账本拿出来的时候,秋然朝着官差道:“大人,这是所有证据。”
“王府的嬷嬷,掌柜勾结,行了这坑主子的肮脏之事。”
“整整贪墨白银八万两。”
“其中,有王府的管家,厨娘,花匠,马夫,等一干人等进行分赃。”
这账本在众目睽睽之下,交接到了官差的手中,安陵容耳边突然传来”扑通“几声。
抬眸望去,居然是那厨娘和周管家,似乎因为腿软,而吓倒在地。
她们的神色此时慌张,不断往前跪爬着求饶:“福晋,福晋开恩。”
“奴才们不知晓这么多,奴才们分到手的也才白银千两。”
“都是钱嬷嬷同阿展拿了大头。”
“奴才举报,奴才举报。”
马夫往前爬行了一大半路程,他的长袍带着尘土,不断的磕着头:“福晋,奴才拿到手才白银百两。”
“奴才同钱嬷嬷一家隔了好几房,奴才还知晓,钱嬷嬷在外头还有置的私产。”
“还请福晋开恩,看在奴才什么都说了的份上。”
“福晋开恩啊,奴才家中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嗷嗷待哺的幼童。”
“奴才,奴才想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条件,才一时起了歹心。”
“还请福晋开恩啊!”
有马夫珠玉在前,王府之中要被发卖的下人全部都跪在了地上,一时之间,磕头求饶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安陵容充耳不闻,只是环视了那新来丫鬟的奴才的脸上神情,似乎她们没有见过这般大的场面,神色之中都带着惊恐,有的甚至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开恩?
开的什么恩?
怜悯之心是给手无缚鸡之力真正的可怜人,而这种蛀虫,就应该下地狱。
私产?
这话倒是提醒了安陵容,只见她抬手吩咐道:“玉墨,将卖身契一块拿出来。”
“交由牙人。”
“人货两清。”
“至于私产。”她顿了顿,转头朝着官差们示意:“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拿了王府的都要吐出来。”
“不够的。”她继续摩挲了手上的佛珠,用命来偿这四个字最终还是止住了,她不想让这些官差知晓她的杀意进行更广阔的传播,只是替换成了:“不够的,本福晋便不予追究了。”
“还请刑部秉公办理。”
“是,微臣等都听清楚了。”为首的衙役拱手,率先起身,用锁链将涉事人等全部绑着,而阿展被人用担架抬出来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着:“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当衙役们的锁链,带走了一长串的王府下人,衙役们没有这般好的脾气,见阿展身子不利索,觉得拖慢了进度。
直接上手,将阿展架着一路拖拽着朝着王府门前而去,如一条长蛇一般蜿蜒,他惊惧声音不断回响在王府的上空:“王爷,王爷。”
秋然紧随其后,她神色稳重,跟在衙役们身后前去交接。
她也明白,今夜就要将所有的事情定罪。
而当衙役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安陵容回眸正视所有即将要被发卖的丫鬟和小厮,双眼犹如刀锋,轻飘飘的看向所有人,只见她轻描淡写的说道:“好了,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