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信?
张靖想起此次和祖母一同出游的目的地是金陵的青水书院。
姜氏看她脸上露出恍然神色,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那张温柔淡然的脸上泛起思忆。
“母亲过世后,家里便不怎么关照金陵那边了。”
姜氏出身五品官员家中,是个很得爱重的庶女,不过随着母亲过世,父亲再娶姨娘,她又已经出嫁,便很少联系了。
而姜氏的亲生娘亲来自金陵王家,据说是那边一个富商家族,只是多年不见,也不知道如今状况怎么样。
前些日子京中传言说江南那边发了水,姜氏惦念着幼时来往的情意,这才托张靖带信。
“寻常后宅女子不可轻易外出,妾身对外祖家的记忆也已经模糊,若是小小姐在这个地址找不到人,只把信重新带回来就好。”
姜氏递给她一个盒子,上面放着薄薄的一封信。
“盒子里面是给小小姐的谢礼,还请莫要嫌弃它单薄。”
张靖拿过信,也接了这个盒子。
姜氏心思深沉,喜好与人两清,张靖如果不拿,才真是要她担心。
“我不在府中,还请姜姨娘保重身体,等我带回好消息。另外也请姨娘多多照看我母亲和李氏,还有弟弟。”
姜氏弯唇笑了,声音轻轻地:“有小姐爱重,是我们的福气,您和婆母定然一路顺风。”
张靖点点头,算是别过,随后转身走了。
姜氏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年纪小小就已经显得飒爽挺拔的背影,眼中忍不住流露出羡慕之色。
她没让任何人瞧见,再回神时就已经是那个气度不凡的姜姨娘了。
——
张靖还要和自己的两个姐姐告别,她们接到信后,前后脚回了家门。
张念真和张念湄,两个姑娘如今已然成熟许多。
曾经追着小孩跑地气喘吁吁的二姐姐,如今小心扶着肚子,还是一脸温柔。
“大姐!二姐!你们回来了。”张靖过去扶着二姐:“我又要有外甥了。”
张念湄有个儿子,不过那小孩认生,张靖也不常见。
“哼,有了谁也拦不住你往外飞的翅膀!”张念真对这个一言不合就冒出一个新点子的妹妹着实无奈。
这小孩自小不是个能安静下来的主,起先是偷偷爬树翻墙,后来趁着大姐大婚宾客繁多,溜出去了城郊,谁都没关注到,第二日才被巡逻守军拎回来。
再后来家里就关不住这人了,京城内外除了皇宫,没少地方留下她的脚印。
父母亲管起来有心无力,祖母干脆纵容,丫鬟小厮没有一个能跑得过她的。
后来只好在她身边派个侍卫保护着。
别看这次出门游学是祖母在顶着父母的疾风骤雨,可张念真知道,这个决定绝对少不了张靖的撺掇。
不然祖母都在府里待了那么多年了,怎么突然就要出门了?
张念真又羡慕又无奈。
张靖笑嘻嘻地:“我回来定要给大姐二姐带金陵那边的新鲜事物,也给外甥们带。”
“不给你爹带吗?”
幽幽的声音出现在张靖身后。
她肩膀一抖,面色不变地回身行了个礼:“自然少不了父母亲的。”
张父盯着她老神在在的面皮看了几秒,冷哼一声,扭头不理她了。
小兔崽子,记仇的很。
自己好歹给她当了两年夫子呢,净惦记着出生时候的事情不放。
张靖笑眯眯的,把他爹的冷脸当做空气。
要是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也只当做不知道。
毕竟那当夫子教导她的事情,还是祖母提出来的,别以为她年纪小没看出来张父的不情愿。
只是后来或许看她着实聪慧,才慢慢上了心,后来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可惜女子不能科考”。
张靖懒得理他的马后炮。
大夫人也在之后带着几包糕点过来了。
她对女儿的愧疚上来了,知晓张靖爱吃糕点后,就忍不住自己琢磨起来,你别说这人还真有天赋,她做的糕点真的很好吃。
后来家里两个女儿嫁出去了,她就开始盯着张靖一个人喷洒母爱,又是亲自做衣服又是买书买笔,冲着张靖的爱好走。
两相对比下,张靖觉得自己娘比爹还是靠谱一些的。
这么告别了一圈。
张靖和祖母终于走在了路上。
她们带了两个仆从,十个护卫,外加和一家镖局走在一起,安全性还是可以保障的。
张靖这回没穿她改造得有些奇异的女子衣服,只打扮成了一个男孩模样,好在她的声音和身体都处于一种中性的状态,天然不用伪装。
在路上颠了一天,齐芸就有些虚弱下来,连张靖也受不了了,这古代的路,虽然已经“车同轨”,但颠簸少不了。
一队人马好歹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找到了一处小镇子,定下客栈就休息去了。
她们不缺钱,定了最好的房间,还有结实有力的婆子在外间守着,两个人累得匆匆洗完就休息。
夜深人寂,月黑风高,张靖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凉嗖嗖地,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了脑子,让她一下子睁开眼。
雪亮的锋芒闪过,冰凉凉的一线锋刃就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后背的人悄声无息,只是手底下毫不卸力,捂着她的嘴丝毫不放。
张靖快翻白眼了,这人绝对是个绑架新手,连放开鼻子都不知道,人要憋死了。
她拍了拍那人的手,只摸到了一手的冰凉液体,还有些黏糊。
张靖:“……”
不是吧……她有些不好的猜想。
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快十年了,她都差点失去了对一些危险的警惕性。
噢不对,她本来好像也没多少,毕竟是在安全和平的环境里生活了两辈子。
要问她为什么被刀刃逼上了脖子还有心情吐槽。
完全是因为背后这人估计快失血死掉了,手上的力气松懈了都不知道。
果然,等到张靖利用被习武师傅锻炼出来的力气和技巧恢复自由身,那个捂着她嘴的人半边身子都已经靠在了床上,显然已经站不住了。
意外的是,那人没有多余的遮掩。
一身黑衣中,一张还沾着血的漂亮苍白的脸就那么直冲冲地冲进张靖的眼里。
高挺的鼻尖上甚至还有一滴从他额头蔓延下来的血,吧嗒一下滴在了地板上。
似乎被惊醒了一样,张靖扭头,果然,两个侍卫已经悄然无声地站在了旁边,戒备地盯着对面的人。
但是因为张靖没有说话,也没有收到威胁,他们还不曾有动作。
靠在床上的漂亮男人——不如说是少年,显然他还很年轻——动了动喉结,说不出话,仅剩的力气从胸口拿出来一块玉佩。
然后直直盯了张靖一眼,就那么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