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冷宫走水,个个紧张起来,冯远一脸紧张问小黄门,情况如何了?
小太监结结巴巴地回话。
“冷宫刚走水,奴婢便出来传话,具体情况不知!”
冯远急得满头大汗。
虽说冷宫都是些不受宠的妃子,但十一皇子从小在冷宫里长大,不知有没有受影响?
冯远心急如焚,中宗却神色不变。
他起身看向汪氏,笑吟吟地问道。
“师母,朕须得回宫了,你若有事,只管入宫向朕禀告。”
汪氏面露迟疑,薛氏面现急色,眼巴巴地看着她。
汪氏叹了口气,犹豫一番还是开口了。
“陛下,薛将军的爱妾孙氏,去庵堂为皇嗣祈福,已有不少时日。如今丽贵人母子平安,不如让她回府里,设一个佛堂,日日为贵人和皇子诵经吧!”
中宗面露难色。
他若同意汪氏的建议,岂不是下阿姐的脸面?
可汪氏难得同他开口,若不答应,又显得他不近人情。
他左右为难,瞥向薛氏的眼神便有些不善。
“陛下,太师夫人提议甚是!大乾皇家向来以厚待人,小惩大戒也就罢了!”
宋谨央的话令中宗心头一松,阿姐是为了他的面子才让的步,他心中愧疚又感动。
他的无奈和被动,只有阿姐能懂。
心里暗叹一声,面上露出浅笑。
“师母难得求朕,朕自然答应!当日是皇后下的懿旨,明日还请皇后颁旨让人回京。”
汪氏大喜过望,赶紧拉着薛氏行礼谢恩。
边上人看到这一幕,不免感叹。
“皇上果然重情,太师仙去日久,皇上待其夫人依旧尊敬。”
“太师夫人好福气,皇上对她言听计从。”
“皇上仁义,镇国夫人厚道,若非镇国夫人从旁相劝,皇上哪那么容易答应?”
汪氏原本笑得欢,听到边上的小声议论,脸色顿时一僵,笑容立刻尴尬起来。
薛氏更是怒火中烧,镇国夫人,镇国夫人,到处是对她的赞誉,却不知这人心思深沉,连自家堂弟薛将军都在她手上吃瘪,有苦说不出。
气氛不知怎的沉闷下来。
冯远再次上前提醒中宗,忠义侯的事是否确定了?
“崔琏确认是崔县丞的亲子,哪有爵位不给亲子给嗣子的道理?只不过,既然已认了嗣子,日后你们兄弟二人同心同德,齐心协力,将崔县丞的精神发扬发大!”
崔琏立刻跪下领旨谢恩。
崔珏却像傻一般,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冯远“哎呀”一声,正想上前提醒,中宗眼尖,发现他的裤管竟然是被扯破了,顿时冷哼一声,九五之尊霸气尽显,和刚才的和气儒雅判若两人。
众人笼罩在威压下,被无形的皇权压弯了腰。
崔珏也像是感觉到异常,不由自主地“嗵”的一声跪下,脸色惨白,额角渗出汗渍。
“陛,陛,陛下,洪恩……浩……荡……”
中宗面色依旧难看,瞥了眼冯远。
冯远冷着脸上前。
“二爷驾前失仪,本该痛责三十大板……”
话音未落,一道爽利的女声插了进来。
“陛下,此人的板子,由臣女代劳,如何?”
众人讶然地往声音来处看去,眸光均猛地一缩。
拉哇瓜国的质女西利尔。
她是拉哇瓜国的皇太女,七岁入大乾为质。
为人张扬不拘小节,据说府里面首无数,只要被她看上,哪怕皇亲国戚,她也要沾上一沾。
一见来人,众人不约而同往后退让,有人压低身形,有人转过身去,生怕与西利尔打照面。
西利尔一身玫红色骑马装,浓眉大眼,五官轮廓分明,眼窝深陷,脸上溢着张扬的笑容。
“陛下万岁,镇国夫人安好!”
宋谨央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她记得自己并未邀请这位京城最奇特的人物。
西利尔已主动开口。
“夫人勿怪,我最喜爱相国寺竹林,平日里隔三差五,心情不佳时,便要去竹林里发呆。自打竹林被您搬回府后,我便浑身不自在。只得上门叨扰,还望夫人见谅。”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被西利尔缠上,也算镇国夫人倒霉。
宋谨央丝毫不在意。
“夺了皇太女的至爱,倒是我的不是了!欢迎皇太女时常来府里发呆!”
西利尔哈哈大笑起来。
她就知道宋谨央是个有趣的,果然没让她失望。
西利尔转身,目光直视中宗。
“大乾最尊贵的陛下,此人西利尔代为处置,如何?”
中宗还未开口,崔珏便抢先拒绝。
“不,陛下,冯掌事明明……”
先是驾前失仪,后又随意插话,中宗看向崔珏的眸中便含着怒气。
他几乎立刻同意了西利尔的请求。
西利尔两眼放光,大步走近崔珏,像盯着肉骨头般,绕着他走了一圈又一圈。
崔珏刚刚从上一次杖责中恢复,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清俊的脸上含着恐惧、绝望、愤怒,整个人流露出一种破碎的美感。
西利尔最喜欢看人绝望,将美好的东西摧毁。
崔珏此刻的状态深得她心。
“哗啦”一声,她手上倏然多了一条九节鞭,“啪”“啪”两声,震得人发颤。
冯远抖着声音上前阻拦。
“皇太女,陛下跟前,不可无礼。”
西利尔无奈地耸耸肩,重新将九节鞭绕回腰间。
正当崔珏松一口气的时候,西利尔突然飞起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紧接着一脚又一脚,将他像桶一般,一路从小门滚进了老宅。
不一会儿,门后传出惨烈的叫声。
“住手,我乃大乾秀才,是有功名之人,蛮女岂可胡作非主?”
“蛮好?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蛮!”
鞭声阵阵,惨叫连连,众人吓出一身冷汗,有胆小的浑身颤抖,怎么止都止不住,甚至躲到无人的拐角处,呕吐起来。
中宗瞥了瞥冯远,示意他留人盯着西利尔,适可而止,绝不能损了人命。
“诸位朝臣随朕入宫,夫人们仍继续,万不能因为冷宫这等小事,搅扰了兴致。”
说完,中宗转向宋谨央,不无遗憾地说。
“镇国夫人,今儿本想好生参观一下府上的竹林,宫有突生事端,只能日后再赏竹了!”
宋谨央浅浅一笑。
“陛下,竹林永在,您想什么时候赏都行!”
中宗哈哈笑着大步离去。
“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中宗脚步刚刚挪动,老宅便传来娇俏的女子声。
“陛下,此人深得我心,可否赏给臣女?”
中宗佯装大怒。
“哼,皇太女想要什么,哪次征得朕的首肯了?”
说完,拂袖而去。
朝臣亦步亦趋跟着中宗离开。
大理寺卿离开时,还不忘绑走了白仲康。
白仲康一想到又要再经历一次流放,整个人恐惧到极点。
那些痛苦不堪的日子,日夜啃咬着他的心,若要他回去,还不如去死。
他拼命缩小身体,降低存在感。
却还是被容彦带走了。
他扯开喉咙拼命求饶。
“陛下,饶命啊!草民知道错了,草民再也不敢了!”
中宗早已走远,他的求饶声宛如写在水上的字,连半分回应也无。
得不到回应,他目光搜索着人群,在见到一人后,眸光大盛,流露出哀求之色。
张了张嘴,就被人堵了嘴,反剪双手带走了。
宋谨央顺着他的目光,往人群中看去,却只看到朝臣们离开的背影。
宋青本想引崔琏去暂住的院子,宋黎拦了他,说自己会带他去。
两人先后向宋谨央作揖后,一同离开花厅。
整个花厅顿时安静不少。
惨叫声也已经停止。
宋谨央招呼女眷们。
“咱们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听戏的听戏,年轻姑娘们可以逛逛园子,迎春花开了,正好赏玩一番。”
宋谨央的话像是定海神针般,夫人们原本跌宕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气氛重新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