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芳见他一脸呆怔,“看什么呢?你又不是没来过这里。”
京城的那场婚礼,唐景淮作为谢家的女婿,不可能没来过宁国府,更不可能没来过她的清心堂。
如今他这般反应,只能说明一件事——
当初成亲,他对她这个人不在意,自然连带着也就不在意和她有关的人和事。
唐景淮被这么一问,下意识垂下眼眸。
明芳见状冷嗤了声。
还真让她猜对了。
唐景淮侧目,“你笑什么?”
明芳喝着茶,“想笑就笑了;我不笑,难不成哭?”
唐景淮被刺得脸色一僵。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牙尖嘴利不饶人的妻子。
明芳拂了拂衣袖,“净房的热水都是提前备好的,漱洗一番后好生休息吧;晚上自有家宴为你接风。”
唐景淮四下环视,“孩子呢?怎么不见佑哥儿和珂姐儿?”
明芳:“出去玩了,难得来京城,自然是要四处走一走看一看。”
唐景淮闻言下意识皱紧眉头,“珂姐儿也去了?”
明芳:“她才七岁,正是贪玩的年纪,为何不能去?”
唐景淮:“姑娘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再有,她人生地不熟,万一遇上心怀不轨之人,徒增是非。”
谢明芳咬紧牙根 ,深吸了两口气,才没让自己骂出来,“夫君不必杞人忧天,一来,京城乃天子脚下,治安民风不会比四川差,没有人敢如此嚣张行事;二来,谢家在京城也并非无名无姓之徒,主子出门,自有护卫随行,轻易出不了什么大事。”
顿了顿,她声调冷下几分,“我从来不觉得女子就要深居简出不许在人前露面,珂姐儿生性就是个淘气爱热闹的,若是让她为了所谓的外人眼光而压抑天性,那就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无能。”
唐景淮:“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谢明芳:“不说这些,你好好歇息吧,我去看看孩子。”
说罢,她带着丫鬟转身离开。
面对这个突然出现又有些异样的丈夫,谢明芳心中虽有些许波澜,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一贯的淡然。
她带着贴身丫鬟,沿着游廊,不多时,便到了畅心堂。
她抬眸望去,只见家中一众孩童皆聚于院子里,好一幅热闹欢快的场景。
珂姐儿和娴姐儿仰着头,兴致勃勃地逗弄着架子上的鹦鹉,那鹦鹉时不时扑腾着翅膀,学舌的声音清脆悦耳;
岚姐儿和晗哥儿则蹲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瞧着池中的乌龟;昭哥儿怀里抱着一只雪白色的狮子狗,那狗儿吐着舌头,被逗得“呜呜”直叫,旸哥儿一直在给狗顺毛。
而佑哥儿则在拿着一把木剑挥舞。
谢明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满是温柔笑意。
她抬步走进院子,目光一转,落在廊下的美人靠上。
只见乔乔正坐在美人靠上,做着针线。
温和柔软的阳光倾洒而下,在女子身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边,映衬出她柔美的面庞与玲珑的身段,当真如同一幅绝美的仕女图。
这已不是头一回见面,可谢明芳每次瞧见乔乔,都不禁在心底暗暗感叹。
乔乔的身后,谢明芳看到自家三弟慵懒地躺在美人榻上,左手随意搭在脑后,右手则执着一本书在看。
乔乔眼角余光瞥见谢明芳的身影,立刻放下手中针线,笑意盈盈地迎上前,脆生生唤道:“阿姐,怎么这会有空过来。”
说罢,忙拉着谢明芳的手,将她引入屋内,又招呼着丫鬟沏茶。
谢珩也赶忙起身,跟在妻子身后,一同招待姐姐。
落了座,谢珩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姐夫一个人歇下了?”
谢明芳微微点头,应了一声。
谢珩微微眯起眼,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劳烦阿姐回去的时候转告姐夫,明日大哥和我有些话想和姐夫聊聊。”
谢明芳听了,不禁觉得这话有些蹊跷,秀眉微蹙,疑惑道:“你们俩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乔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掩着嘴打趣道:“阿姐还不知道呢,夫君他觉着你这些年在四川受了委屈,扬言要揍大姐夫一顿,给你出气呢!”
谢明芳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嗔怪道:“真是胡闹!我可没受什么委屈,唐家上上下下对我都极好。就算有那几个眼皮子浅、爱生事的,也都被唐家祖母给镇住了,你姐夫他更是自始至终都护着我。”
说着,谢明芳看向谢珩,似笑非笑地接着道:“我知道你不满,无非是觉得你姐夫性子冷冰冰的。可他本就那样的性子,你也该理解。毕竟你从前,不也是个冷面郎君吗?”
这话一出口,谢珩耳根不由得一阵阵隐隐发烫,没想到姐姐竟当面揭他老底,忙不迭道:“我,我几时那样了?再说了,就算一个男人再冷,对自己的妻子,总该有几分温情吧!”
谢明芳笑道:“看来弟妹将你调教得不错啊,如今都能有这样的觉悟了。”
谢珩:“……阿姐,我们在说你,你别总扯到我。”
谢明芳:“好,不说你。”
“但我要告诉你们,我和你们姐夫虽说不是什么恩爱夫妻,但患难夫妻还是算得上的;这些年在四川,大大小小不知发生了多少事,但不管发生什么,我和他自始至终都站在一边共同面对,男主外女主内,一同撑起一个家。”
“至于所谓的感情……老天爷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人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你姐夫虽说一根筋有时候倔劲儿上来很气人,但人品和能耐上,我还是满意的;如今我又是唐家的宗妇,在族中说一不二,这样的日子,谁敢说不好?”
说着,谢明芳话锋一转,狡黠笑道:“当然,你和阿城琛若是能替我教训他一番,我也求之不得,毕竟那家伙有时候确实挺气人。”
乔乔这下彻底看明白了。
谢明芳是真的不怎么在意唐景淮对她的夫妻之情。
谢珩也是没想到姐姐心思会这么豁达。
谢明芳喝着茶,看他二人的反应,不免笑了出声,“怎么?见多了京城里的深闺怨女,猛地看到我这样,觉得另类是不是?”
“哪个少女不怀春,那些女孩子们希冀的也曾是我想要的;但当我接下赐婚的圣旨踏上去往蜀地的船只,我就已经斩断了自己所有的情思。”
这只是一桩帝王做主的联姻。
谁先付出感情,谁就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