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瓷并非一个喜欢将自己内心感情外露的人。
她会对外人不加吝啬的赞美,那是因为她知道这般做会让别人对她的好感提升。
可要是有人去认真问她的喜好,江瓷的回答总是相当和煦,“我没什么爱好。”
她把情绪藏匿,喜好藏匿,只有零星亲近之人能窥见一二。
如果不是今天她喝醉……
周明礼将她脸颊擦干净,托着她的腰把人往上托,帮她将外套脱掉。
“周明礼,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江瓷蹙着眉头,不满他的沉默。
“在听。”周明礼看着她,说,“程老爷子对你说了什么?”
江瓷眨了眨眼睛,又不肯说了。
她像一个得到一颗红心的小朋友,想把自己得到的小红心分享给别人,却而又满足的自己霸占,不愿意给别人看。
周明礼也不和她计较,也不多问,把她扶到床头,将她的牙刷和水杯拿过来。
“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周明礼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送到她面前。
江瓷说,“我自己来。”
她伸出手就要抓牙刷,却屡屡扑空。
四周天旋地转的,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周明礼扶住她,低声说,“江瓷,把嘴张开。”
她配合的张开了嘴。
周明礼捏着她下巴,牙刷照顾了她每一颗牙齿,没有空隙的全部刷了一遍。
淑过口,江瓷惺忪的眼睛看着周明礼走了,她喃喃说,“我爷爷走之前也和程老爷子一样,处处为我打算,他在去世之前,想的还是来城里看我。”
哗啦啦的水声在江瓷耳边响起,江瓷往被中躺,抬手挡眼,遮住明亮灯光,声音像是呓语,“我没想过在这个世界再认一个爹妈,或者爷奶。”
“他对我这么好,让我很难办……”
江瓷不是冷心冷血的生物,自小在爱中长大的人,格外知道真情宝贵,她不吝啬真诚喜欢,却独独不会随意往外给予爱和真情。
周明礼回来时,江瓷正闭着眼睛,似乎已经要睡着了。
他走到床边,却听江瓷问,“刷干净了吗?”
周明礼弯腰,一只手塞进枕头下,另外一只手掰开她的口,低头亲过去,舌碰过她每一颗牙齿。
他说,“很干净。”
江瓷的反应有些迟钝,周明礼换了睡衣,进了被中,感觉到如暖炉一样的躯体,江瓷才反应过来,说,“我是问你。”
谁说他帮她刷的牙了?
“你自己检查一遍?”
江瓷:“……”
她翻过去压住了周明礼。
灯被熄灭,狭小空间里隔绝了所有严寒,逼仄又让人感到热。
即将从口中溢出的话又被封堵,周明礼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拇指贴着她内里的脉搏,感受着她的跳动。
沙哑的声音在沉浮之中于耳边响起,“会对程老爷子的真心感到难办,对我呢?”
“江瓷,我的心在你眼中是怎样的存在?”
江瓷大脑昏涨,身后的人危险又让她感到棘手,她本欲避开危险,却被紧紧箍住。
周明礼一遍一遍逼问,江瓷的嘴却被紧紧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睡着前江瓷也在想。
周明礼是什么人?
是她最信任的搭档。
是她最合拍的伙伴。
是她最默契的同行者。
是她违背天性,忤逆本能,词不达意……
依靠在周明礼怀中的江瓷神色平缓,呼吸规律,热意全都洒在他的胸膛上。
周明礼贴着江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摸索了半天,从枕下摸出了一个小黑管,放在她的枕下。
周明礼亲了亲江瓷的额头。
明天早上醒来,她应该会发现吧?
……
一早,神清气爽的江瓷天一亮就醒了。
喝酒不仅助眠,还能让她深度睡眠增加,这一夜无梦的好觉真让江瓷有些满足。
身边的位置早就凉了,江瓷已经习惯,手探到枕头下方摸索皮筋扎头发。
可手指却先碰到了一个比大拇指粗的圆管。
她心下狐疑,起身掀枕头,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一支口红。
江瓷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送的。
想到昨晚喝醉之后的荒唐,她哑然。
接着江瓷就笑了出来,打开看了看颜色,有些草莓红偏烂番茄的颜色,现在的口红又贵颜色又不多,难为周明礼能找到这种颜色。
应该就是昨天他在百货商场突然说去卫生间时买的。
江瓷精神抖擞的换好了衣服,洗漱完,擦了雪花膏后,就在唇上试了试颜色。
虽然没有化妆,但只是唇上多了一点亮色,江瓷整个人的气色就提了不止一星半点。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瞧见自己眉眼之间带着笑意,眸中似有秋水般的春色。
她莞尔,对那抹春色所代表的含义丝毫不觉得抵触,甚至觉得欢喜。
江瓷去厨房做了早饭。
黄折月也起来了,她让黄折月帮忙把两个孩子叫起来。
吃过饭,她和黄折月一起把周阳和周苗送去幼儿园。
路上遇到白花,她今天似乎没有工作,看到江瓷带着孩子,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涂了口红的唇上。
都是女人,白花当然知道她唇上涂的东西是什么。
她心里嫉妒得要命,江瓷她又不好看,涂口红也不好看!倒不如把口红给她,她白花用口红保准比江瓷用好看千倍百倍!
白花勉强扯出笑,“小江同志,你们家还买的起口红呀?这是在哪买的?我能瞧瞧吗?”
江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爱人在百货商场买的,恐怕不能给你瞧呢。”
妈的,有什么好显摆的!
白花暗骂,面上却不能显出来,“你爱人对你真好,这年头别人家连饭都吃不起了,你爱人还能给你买口红。”
“要是我有这闲钱,我肯定把这些钱拿去买粮食,送给别人吃不起饭的人。”白花柔柔的说,暗讽江瓷家里花钱大手大脚。
“怪不得我爱人说你家钱多,留着馒头竟然还给我爱人吃。”
“你们还有多余的馒头?不如一会儿我回去跟你去拿?”
白花被江瓷的话说的一哽,委委屈屈的说,“江同志你这是什么话,我家现在可没有闲钱,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我至于花出去那么多钱给别人看病吗?”
她说的是赤裸知青砍人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