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涉将床上的小人儿轻轻地抱起，又在怀中给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才从奶娘手中接过还带着温度的药碗。
见状，房间里的奶娘和丫鬟们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许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方才还在哭泣的小人儿已经停下来，还在急促的抽噎着，说不出话。
“长安，怎么了，怎么哭得这般厉害？”苏涉放轻声音，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小人儿脸上残留的泪渍。
“呜，想…想哥哥，难受…疼…”小人儿今年三岁，已经可以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了。
只是偶尔说话急切之时，就只会吐出几个关键字眼。
若是不熟悉的人，根本听不出表达的意思。
苏涉看着怀里的人伸出小手去摸脖颈，便知道这小家伙的意思了。
估计是长时间见不到他，又因受了凉，嗓子疼，这才哭得这么厉害。
“原来我们长安想哥哥了呀！”苏涉舀起一勺汤药，吹凉后放到小家伙的嘴边，“来，长安听话，我们先把药喝了好不好？”
小家伙是个不爱喝药的，看到放在嘴边的勺子，小脸儿瞬间皱起，像个小老头似的，“不…不喝，哥哥喝。”
苏涉脸上笑意不减，哄骗道：“那这样，哥哥一勺，我们长安一勺好不好？”
小长安脑袋摇成拨浪鼓，奶声奶气的讨价还价道：“哥哥两勺，长安一勺。”
“好，哥哥两勺，长安一勺。”苏涉左手端碗，右手拿勺，从小长安的角度，根本就看不清他手里的动作。
苏涉先给自己喂了空空的两大勺，又给小长安喂了满满一大勺。
良药苦口，可对于小长安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折磨，每喝一口，身体都会狠狠地打一回哆嗦。
“长安乖，还剩最后一口。”苏涉边喂，还不忘记给小家伙画大饼。
然而喝了许多口后，苏涉还在说“还剩最后一口”的时候，小家伙也反应过来了。
他在苏涉怀中扭头，伸出小手去抓苏涉放在左手中的药碗。
苏涉也不躲，顺从的将碗口倾斜，让小家伙看清碗底的余量。
见果真还剩最后一口，小家伙不着痕迹的轻轻松了一口气。
“来，长安，还有最后一口。”
苏涉看着小长安闭眼咽下最后一勺，又狠狠的打了个哆嗦的可怜样儿，不由得轻笑出声。
“瞧给我们小长安苦的，都要变成小老头喽！”
“哥哥骗人，哥哥坏。”小家伙两只胖乎乎的胳膊搂紧苏涉的脖颈，稚嫩的声音里带着控诉。
苏涉轻轻抚摸小长安的脑袋，将他横抱起来，哄道：“时辰不早了，我们的小长安要乖乖睡觉。”
“要哥哥，一起，陪。”小长安揪着苏涉胸前的衣襟，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
这一眼，看得苏涉一颗心都变得柔软。
“好~”
“我们小长安先睡，小长安睡了哥哥再睡好不好？”
“那哥哥拉勾~”小长安对着苏涉伸出肉肉的小拇指，一双小小的眼睛里盛满了光。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猪崽。”
苏涉和怀里的小家伙拉完勾，将他哄睡，这才轻手轻脚的将小家伙放在床榻内侧。
离开前，他用被子垒成高高的墙放在床榻外侧，防止小家伙睡觉不老实掉下去。
门外，奶娘和丫鬟们还在守着。
见苏涉出来，奶娘忙围上去，“大少爷，小少爷怎么样了？”
苏涉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待走远了才开口：“长安已经睡了，你们夜里派个人守着，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是，少爷。”
——
哄完长安，苏涉再度回了书房。
账簿的事情有些麻烦，这些年身在姑苏蓝氏，家中产业全都交由府中旁支管理，日子久了，有些人胃口养大了，竟是学会背主了。
三年，他暗中肃清许多人。
其中，不乏有他儿时好友。
时间在走，人在变，可一步踏错，那便步步是错。
如今，他已经能够毫不手软的处理掉这批人。
“砰砰！”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
苏涉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向来人，却不由得严肃起来。
“如何，那株养魂草有下落了吗？”
“大少爷，打听到了，只是那株养魂草所在之地，十分凶险，若不然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苏涉摇头，“不行！”
“那养魂草生于至阴之地，两百年才长成一株，错过这一株，又要再等两百年。”
“以目前长安的情况，根本等不及下一株养魂草长成。”
“大少爷，你何苦如此？”
“小少爷又不是老爷夫人亲生的，不过是你三年前捡回来的野孩子罢了，你赏他一口饭吃，让他活到现在，已经是菩萨心肠，你……”
“苏伯！”
苏涉打断来人的话，警告道：“这样的话，说一次就够了，我不希望下次再从旁人的口中听到。”
“苏伯，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是苏家的老人了，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难听。”
“只是，我希望你能摆清自己的位置，无论长安他是何来历，他如今都是我苏涉的弟弟。”
“长安是主，你是仆。倘若你无法将长安同我一样看待，那么，我苏涉绝不强留！”
此话一出，登时苏伯的脸色就变了。
他解释：“少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那养魂草所在之地太过危险，我只是在想，何不用别的药草代替？”
“别的虽然药效比不上养魂草，但获得途径却要比养魂草容易的多。”
对于苏伯的想法，苏涉了然于心。
他只是望着窗棂外的那株玉兰，眼神担忧，“这是个实力为尊的世界，我家小长安长得那般精致，倘若他做一个普通人，如何自保？”
小长安是他三年前在一棵古树下捡来的。
那时，射日之征才刚刚开始，可他一个外门弟子，修为也算不上高深，去了战场也是送菜。
是泽芜君，念及他家中三代单传只有他一根独苗，怕他在战场上陨落，这才让他回了秣陵。
而他，也是在那时遇到长安的。
因着长安魂魄轻，容易生病招邪祟，他这才给他起了长安这个名字。
长安，一世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