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一向是跟在阿澄身后的小尾巴,所以薛洋想跪,孟瑶是能够理解的。
如果身边的人是阿澄,薛洋别说是陪跪,恐怕就是连陪睡他都会毫不犹疑的在阿澄身边躺下。
毕竟,小时候的薛洋就是这样过来的。
在初到眉山虞氏的那段时间里,薛洋几乎从不睡在自己的房间之中。
后面薛洋年纪大些了,能识得忘忧阁的路了,还常常半夜去爬阿澄的床。
因着阿澄也总是纵着他,所以便也不拘着薛洋的性子,让他必须在自己房间中睡。
如果薛洋想跪是合情合理的,那么蓝忘机和魏无羡呢?
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蓝曦臣可是很早就同他说过了,那两人也恢复了曾经的记忆。
若说他们两人没有恢复记忆跪在这里是合理的,那么如今的他们跪在这里便是极度反常的。
毕竟,他们并无理由如此。
至于方才蓝忘机所说的,因为苏涉曾是姑苏蓝氏的弟子?
是,的确是不假,只是,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苏涉不但是个和内门八竿子打不着外门弟子,而且苏涉上辈子还对蓝忘机有着不小的恶意。
更不要说魏无羡了。
毕竟,金子勋的千疮百孔咒就出自于苏涉之手。
虽然是他一手安排,但到底苏涉才是最终的执行者。
魏无羡上辈子的遭遇同苏涉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说恢复记忆的魏无羡不恨苏涉是有可能的,那么化解恩怨后替苏涉守陵?
这怕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话又从此刻说回来。
若是恢复记忆的两人几乎都不可能做出如此行为,那么,他是否可以推测,其实,魏无羡同蓝忘机一样,他们身体中的灵魂如同他一般,并未同他们两人完全融合?
也就是说,或许,他们只是让出了身体的使用权而非是放弃了这具身体的终身使用权?
他接手这具身体时曾对小孟瑶承诺过,会永远守护苏长安,小孟瑶这才同意与他曾经的灵魂融合。
那他是否可以推测……
小魏婴同小蓝忘机也提出了相同的要求?
如果让出身体的条件是守护苏长安,那么当魏无羡或者是蓝忘机两人其中有一人失约时,沉睡的灵魂就会重新苏醒?
难道这么些年,他们的灵魂都沉睡在他们身体深处不成?
可如此一来,魏无羡和蓝忘机两人身上的隐患可就多了。
这意味着,他们的身体,或许随时会被沉睡的灵魂所取代……
所以,这才是时光回溯的真正隐患!
孟瑶突然悟了。
魏无羡袒护江厌离的行为让沉睡的灵魂感到了不满,所以方才使用魏无羡身体的并非是夷陵老祖,而是,那具身体在如今时光中真正的主人?
越想孟瑶越是觉得不可思议。
按理来说,一体双魂是不可能存在的。
可若是一方主动放弃身体,且封其本源,自愿陷入沉睡呢?
当那抹本源被挤压,小到忽略不可计的程度,那么,一体双魂是否就可以成立了呢……
没人知道孟瑶内心的猜测。
因为四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周遭其他宗门的注意。
“诶?那不是眉山虞氏之人吗?他们怎的也去守陵了?”
“黑衣裳的那个是薛洋吧?”
“还有那个披麻戴孝的,我看着怎么像是姑苏蓝氏的服饰?”
“还有那边那个九瓣莲的那个,看那相貌,像是夷陵老祖魏无羡呐!”
“你们也瞧瞧,莫非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
“李道友,你没看错,最边上那个,对,就是那个穿无心竹的那位,知道那是谁吗?那可是眉山虞氏虞宗主的首席大弟子念玉君呐!”
“早些年就听说泽芜君心悦念玉君良久,也不知何时能修成正果,喜结良缘……”
人来人往,杂七杂八的,几个修为高深的人听力过人,完完全全的听了个遍。
苏长安在人前是个病弱公子的形象,因此,便是听见了也可以全部忽视。
只是可惜了孟瑶,他和蓝曦臣这些年已经成为了修真界中有名的饭后谈资。
就连路边的狗看见两人走在一道,都会好奇的看他们两眼。
莫玄羽本不打算出来的。
只是听着外头的人越传越离谱,已经想把泽芜君同苏涉一起配对时,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打开房门,穿着一身孝服走出来。
庭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一一回视,眼睛里的猩红早已退去。
他迈动步子,庭院中的人识相的给他留出一条道路来。
莫玄羽走进灵堂,目光落在灵柩中苏涉身上停顿了许久,而后,他终于移开目光,将目光投注到了跪在蒲团上身形消瘦的苏长安身上。
短短几日的光景,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身体便又消瘦下去了。
莫玄羽没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
七月十三日,离中元节还有两日。
而悯善下葬的日子,是七月十六日。
可七月十五日便是中元节了。
这对于莫玄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中元节,这在百姓们看来,本就是个比较忌讳的日子,可偏偏悯善……
这几日苏家中的人络绎不绝,人来人往的,莫玄羽根本不敢想,若是小长安在中元节这一日出了什么纰漏……
那对于小长安来说,当真算得上是灭顶之灾。
莫玄羽心中焦虑,面上却是不曾显露分毫,他抬脚行至魏无羡的身边,用脚尖踢踢魏无羡膝下的蒲团。
“做什么?”魏无羡疑惑的转头瞧他。
莫玄羽抬手指指蓝忘机,“你去那边跪。”
魏无羡侧目一看,见蓝忘机在苏长安身边,一口便拒了,“不去!”
不是不愿,是不敢。
苏涉的灵堂,他可不想去触苏长安的霉头。
那天晚上他才被人撵出去。
今日人这么多,若是再被撵出去,他还要不要见人了?
莫玄羽见状,又去了蓝忘机那边。
蓝忘机比魏无羡好说话,当即便应了。
在嘈杂的唢呐声和往生经的诵读声中,苏长安心中的希冀在逐渐消弭。
曾经轻松将薛洋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鲜血对他兄长而言,没有丝毫的的作用。
这几日,他手腕上的伤痕在逐渐增多,可灵柩中躺着“沉睡”的人却是“睡”得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