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乘风不知道这番话究竟是演戏还是倾诉内心,只觉得此刻的蔺琅温暖强大到他甘愿俯首。
他点点头,两人一起侧躺下,才勉强容纳。
在棺材里谈情,噱头足够点燃观众敏感而不经撩的心。
【好家伙,他俩整的我也想去躺板板。】
【没有秀恩爱,处处撒狗粮!】
【两人躺一起莫名有亿点和谐。】
【这两人不矫揉造作,不武装人设,在综艺上生活化、真实化,又自信又聪明又默契,是我爱的样子啊!】
摄影师架好机位,给了眼神提醒,段乘风立马进入角色。
“蔺琅,金婚快乐!”他以老年视角跟蔺琅对话。
蔺琅反对,“为什么不是六十年?要是这一生都是跟你过的话,那五十年我嫌少了。”
“好好好,依你!那钻石婚快乐!”段乘风颤巍巍握着蔺琅的手,眼神里是历尽沧桑的平静,“躺在这里,我就想跟你说点体己话。你说,咱俩相濡以沫大半辈子了,这辈子你有没有骗过我?”
他真的太细节太认真了!
躺在这里,他立刻就成了一个即将油尽灯枯的老人。
蔺琅调整自己的状态,也演出一副年事已高的样子,不拖他的后腿。
可是,这话她却不知如何作答。
别说漫长的一生了,就她这短短的二十二年人生,就有那么多瞒着他的事。
她是有愧的。
就是以她对段乘风的了解,怎么总感觉他是在借机试探自己?
“骗过。”她很难否认。
“什么事?”
他耐心的等着自己回答,似乎有所期冀。
蔺琅蠕动了下嘴唇,想着怎么编谎话时,一串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解了蔺琅的围。
段乘风的手机响了,他赶忙挂掉关机,随手扔在一旁。
开播前他忘记把手机放到储物柜了。
蔺琅立刻化身唠叨婆,“我说你要是走在我前头,我可要好好清点你的遗物,像手机什么的可不能陪葬。不然不知情的人给你打电话,它这么一响,我以为你诈尸,再把我这把老骨头吓死了。”
一番话,让段乘风和网友忍俊不禁。
他低低地咆哮了一句:“蔺琅,你是来搞笑的吗?”
“是骗就有因,你说都半截身子入土了,你非要问那些骗你的陈年旧事来戳你一刀干什么?”蔺琅努力搪塞,又将他拉回到任务中。
段乘风深邃的瞳孔黯淡了几分,但很快就被他掩去。
“那你说,你这辈子到底爱不爱我?爱我的话你就别逼我说!”蔺琅移动了下身体,模拟出一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太,将问题抛还给他。
耳朵倒是竖的尖尖的,等着他的表白。
“我怎么不爱?”
此话一出,蔺琅心有些下沉。
这回答是反问句,不是肯定句。
他俩足够默契,都不正面回答彼此。
爱不爱的,那应该是他留给唐寻霓的告白,肯定不能跟自己说,即便是假的。
她到底还是生出了不该有的期待。
“好好好,不问了。不过,趁我还能喘口气,我有个事情想交代你。”段乘风注意到她的挪动,想着她侧躺着不舒服,就伸出胳膊插进她后颈后,让她枕着自己。
“你说。”蔺琅顺势躺下,但压着他胳膊的头不敢用力。
段乘风感觉到了,一掌心按下她的额头,“枕好,我不累。”
本来不觉得有啥,可他一掌心像注入了迷魂汤,蔺琅突然脸颊飞红。
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莫名心安,她不自觉放柔了身体。
段乘风另外一只手在蔺琅手腕轻柔的摩挲着,然后画了个“彡”字。
“在我心里,这个字代表了风。我……时日不多了……蔺琅,如果真有孟婆汤,你得想尽办法在手腕处做上这个彡字的记号,我想下辈子也能找到你。”
好家伙,他应该去出版一本恋爱手册。
昨天说来生还要选择她。
今天约定下辈子重逢的记号。
他强调的爱意,总是在让蔺琅沉沦再沉沦。
对这种无可兑现的约定,她自然义无反顾:“好!”
段乘风手撑着棺材板,想挪动下身体亲吻她的额头。
突然,一声刺耳的“吱——”声响起,棺材底部的木板像触动了什么机关,从中间裂开。
两人极速下坠,段乘风抱着蔺琅的胳膊紧了紧。
“蔺琅,抱紧我。”
随后,一记沉重又夹着痛苦的闷哼声撕破黑暗。
“嗯……”段乘风冷汗瞬间冒出来,他强忍着还是泄露了痛意。
两人重重的砸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蔺琅被段乘风护在怀里,并没有受到太大撞击。
“段乘风,你护着我害你自己受伤!”蔺琅迅速爬起,在黑暗里摸向男人,“你摔伤哪里了?”
“……”半晌,才听到段乘风平稳的声音,“我没事。”
“你哄我。”蔺琅不信。
“我真的没事!”段乘风强调,想起来手机刚被他随手一丢,现在不知道掉到哪里,他又摸了摸锁骨处的收音器,尝试求救:“能听到我们说话吗?我们从棺材处掉落不知道什么地方,寻求救援!能听到吗?”
半天没有任何声音,蔺琅尝试自己的收音器,却发现找不到了,可能摔下来的过程中遗失了。
更糟糕的是,蔺琅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呼吸渐渐凝滞。
“摄影师肯定会找人救我们的!咱们先探探路。”蔺琅强撑着,脑袋已然有点眩晕。
幼年时一幕幕残暴血腥的场面像要挤破脑袋,混合着空气里潮湿发霉的尘土味,她阵阵作呕。
“杀了对手,谁赢谁活!”
“从今以后,你就叫‘魅’。”
“你是个出色的傀儡!”
“把这死尸拿去喂老虎!”
……
摄影师趴在棺材边,望着黑漆漆敞开的棺材底部,早吓得脸色惨白,他跌跌撞撞地仓皇跑出门,才想起来给导演打电话。
“吴……吴导播,段乘风和蔺琅从……从棺材里坠落,人……看……看不见了!快救人呐!”
吴宏胜听了反倒露出奸计得逞的笑。
昨晚,他接到正炽副总赵阙的电话,对方称要给段乘风和蔺琅两人制造意外。
这意外代表着什么,他很清楚。
但他更清楚,资方随时可以撤资,他导播的身份可是想当一辈子,他不想闹出人命。
所以,他提前打听到段乘风在定制棺材,就吩咐店老板做了点手脚。
这下,让这俩人吃点苦头,他就算交差了!
“你慌什么?段乘风和蔺琅一向会制造话题,今天的任务主题是‘死’,棺材是他定做的,出什么问题也是他设计的环节,不过是为了流量。”吴宏胜企图打消摄影师的顾虑。
“可……可我看着不像……”
“你是在质疑我吗?”吴宏胜语气森然,“要不然你找人去救,去啊!要是破坏了段乘风的计划导致他拿不到这场的名次,你最好能担得起后果!”
摄影师迟疑了,想起关于段乘风的传言,他不敢再多说什么。
“……知道了。”挂断电话,摄影师打算在门口等,他对着墙祈祷两个人平安无事。
转念一想。
如果真像吴宏胜所说,这一切都是段乘风组制造的悬念,那现在摄像机彻底跟他们的收音器断了信号,还怎么直播?
摄影师刚落地的心又忐忑上了。
他找来绳子绑好摄像机,再将摄像机顺着棺材底部放下去,离那未知的空间越近,通讯恢复就越多一份希望。
段乘风渐渐适应黑暗,这种环境掉根针都听的一清二楚。
更何况蔺琅跌坐在地,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凝视着蔺琅方向,那双凌冽敏锐的眸光敛了敛,变得深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