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散的土匪,三三两两回到三角洞。
王修莲是被蒙着脸带上山洞的。他们怕她认识山洞周围的环境,万一带队来剿,岂不全军覆灭,所以对她格外防范。
这一次出山,损失不小,麻子及弟兄心情不好。眼前除了安慰弟兄,就是看病要紧,希望有病的弟兄都能得到治疗。
在山上,有一个人始终蒙着脸,只露出眼鼻,他怕有人认出,并且不准任何人叫劁猪匠绰号。郎中就听到这个蒙脸人说了一句“谋得”。这声音好熟,像到过飞燕村的劁猪匠,这是王修莲的猜测。
麻子说道:“郎中,我们不想伤害你,请你来治病。治好了,我们送你走。治不好别怪我不客气。”
王修莲说:“老大当家的,你要一言为定,我还有几个孩子等着我。现在就看吧,再说病不能拖着,以免延误时机,你把双手伸来我看。”
麻子把双手放到桌子上。
王修莲用双手号脉,此刻她必须气沉丹田,心浮气躁是看不了病的。虽然她痛苦与不安,还有对孩子的牵挂。准确的诊断是第一步,然后关键在于治疗,疗效不佳,她也难以脱身。她只得暂时心无挂碍,做到无有恐惧。
麻子说:“别的郎中是一只手号脉,你这么两只手,有意思,是不是忽悠咱家?”王修莲没理睬他,专注在麻子双手的寸关尺,起伏、波动、形势、三部九候,一眼看去,双手三指,如抚古琴,像是在弹奏一曲如醉如痴的二泉映月,闭目养神,若有所思,旁人是不知道她的三指神功。
王修莲说道:“老大当家的,你最近腰部不适,痛时腰腹如刀绞,还有淋症。”
麻子一惊,知道有谱,眼睛棱的很圆,说道:
“郎中,什么是淋症?”
王郎中说:“你撒尿时,会痛,严重时头顶墙,尿道会流脓。”
麻子说:“嗨,神了,真有两下子,你怎么知道我腰痛与拉尿会痛?”
王郎中说:“你尺脉沉而有力,时而夹涩。”。
麻子不解地问:“我是好色?”
王郎中说:“医家的脉法,你不明白,说了也是对牛弹琴,只要医好病就行了。”
二流子说:“我们大当家,肯定牛,不然会有今天的地位,“对牛谈情'说得好,大当家正要找个洞寨夫人,哈哈!”
王郎中说:“你还有结石病,你们这里没有药,送我下山采药。”
麻子心服口服,在心中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眼前这个郎中不可小视。她一定有办法治好自己的病。
麻子说:“兄弟们,用马带她下山采药,我也一起去。”
好几个土匪讲:“郎中,我也有这病,麻烦你了,也瞧瞧。”看来土匪这病,得病的不少。
郎中说:“那就一起治吧。”
下午,当家的带着两个土匪来到十里外的地方,其中一个不说话,还戴着面罩。这个人正是劁猪匠。
王修莲无意中看到这个戴面罩的人,带黑痣左手小手指残缺,心中燃起一个念头,难道是飞燕村的劁猪匠?
每采一种药,当家的都会问郎中药的名字。
什么萆薢、石苇、金刚藤、车前草、铁线草、小叶金钱草等等。
回到洞寨,一一配方。
王修莲开始用的是石苇散,给麻子治结石。汤药煎好时,郎中说:“可以服了。”
麻子问:“你敢喝吗?”
“原来,你认为我会毒你!放心,我治病救人,对病不对人,好坏都医。”说着,王修莲喝了一大口。
麻子解除戒心说道:“不错,有医德,我喝。”。
当用到第二剂药时,尿量增多。麻子感到小便时舒服多了。第三剂是王修莲要麻子加量喝,要求他骑马狂奔一个时辰。麻子照做。
山下,麻子跃马狂奔,突然感到腰腹急痛,下马吩咐弟兄:“快叫郎中,我怀疑她下药毒我,实在受不了。”
快马回山,二流子到山门口吼道:“把郎中捆起来。她用药毒当家的,现在快不行了。”
土匪吃了一惊,郎中会杀人,一个土匪说道:“这娘们心好毒,人面兽心。”
王修莲说:“你才人面兽心,姑奶奶给他治病,放心,他死不了。”
二流子把郎中捆起来,把头套带好,把她拉到当家的身旁。
“王郎中,怎么回事,你毒我啊,老子毙了你。”麻子佝偻着腰,有气无力地说,把枪指着王修莲。
王修莲说:“你想毙了我,那你也不会活命,把枪拿开,收起来。要不然你现在就毙了我,来呀,来呀,想活命就叫他们把我松绑放开,我好处理你的病。”
麻子把枪收进枪套,说听郎中吩咐。
只见王郎中在麻子命门穴用拳头一击,一脚踢在委中穴上。
麻子倒地,跪在地上,几个土匪立刻拔枪指着郎中。
王郎中不高兴地说:“各位且慢,我有话说。当家的,现在是不是想尿尿啊,并且小腹胀痛?”
麻子说:“是的。”
王修莲说:“你现在就放开尿,憋气使劲尿。”
土匪不会害羞,当面就尿。王修莲把头扭到一边。
“哎呦呦,哎呦呦,奶奶的,这东西三里,像是有小石子滚出来一样。”麻子舒了口气。
王修莲说:“你看看,你尿的地方是有与众不同的小石头。”
麻子说:“有,还真是,奇了,莫非是它作怪。”
王修莲说:“是的,那就是你发病的肾结石,你拿回去看好它,现在还用枪指着我吗?不是还枪毙我吗?你的腰痛病好了。”
麻子说:“瞎了眼了,快把枪拿开,她是我的恩人呐,对不住你,我对不住。”
王修莲又戴上头套回到山里。
进山门,麻子乐着呢:“兄弟,我得的病好啰,感谢郎中。”
一脸不解的土匪,神色舒展开来,纷纷投来赞叹的目光。
不几日,王修莲的淋梅解毒汤把当家的淋症也医好了。也就是说,土匪知道了两种病的治疗药方。
王修莲问:“我可以走了吗?”
麻子说:“暂时不可以。”
王修莲说:“你言而无信,不像男人,以后你有什么病,我死了也不给你医,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
麻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件事求你。还要感谢你,给你些银两。”
王修莲说:“钱不要,有事你说,医家不说谎言,医者父母心。”
麻子说:“我这里有几个兄弟会得痧证,烦劳你给个秘方。”
王修莲只想早点离开贼窝,送给他们秘方无所谓。
王修莲说:“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不能到处传,这些方子够你吃一辈子,希望你不要当土匪了,你不会食言吧?我说完秘方又不让我走?”
麻子说:“不会,我现在有些后悔,要不是当土匪,我要拜你为师,这是真的,我对天发誓,我若食言,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王郎中悄悄告诉麻子:“记住,口诀'人油配豆腐渣,吃断绞肠痧”。”
麻子吃惊的问:“人油?教我杀人炼油吃吗?”
王修莲说:“不是的,是人身上的汗条子,人出汗后,用手在身上搓捏的汗垢。”
“奇了,这脏东西能治大病,不可思议。”麻子说。
王修莲说:“即刻就见奇效。”
麻子说:“多谢郎中!”
清晨,麻子带兄弟送她下山,临走时,麻子送给郎中一布袋,里面装了酬金。郎中铁了心,说不要就是不要。眼里流下说不清是苦是乐是酸是伤心的泪水。土匪的东西肮,打死也不会要。
郎中又戴上头套走出了三角洞地区。走出几十里地后,她才看清自己熟悉的地方。
一个孤单的身影,走在归家的山路上。归心似箭,恨不得小跑步回家。
走进飞燕村时,人们发现她眼都哭红了。
回到家的那一刻,来看热闹的,安慰的,问长问短的,猜测的等等,她都不顾。全家人抱在一起痛哭。
很长时间,她都不说这段痛苦的往事,甲长来问,也是白问。但对剿匪队长请她进城给队长夫人看病的事,她爽快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