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爱卿好手段,调教得手下的狗忠心耿耿,一个两个宁可自断筋脉而死也不肯供出半个字。”
仍是严笑卿的卧房,皇帝穿着便服来探望自己的臣子,所说的,自然是那九个被抓的暗卫。
严笑卿听完之后内心却一丝波动也无,只是皮笑肉不笑地道:“皇上谬赞了,他们十七人中,却也有人曾向皇上暗中告密不是吗?不然,皇上也不会在微臣出城之后那么快便追来。”
这只是严笑卿自己猜的——计划那么严密,除非皇帝在他后脑勺上装了两只眼睛,不然怎么可能知道他几时离开?
具体是谁告的密,那就拿不准了,毕竟严太傅从未在这群由他父亲留下来的暗卫身上,花过多余的心思。
郁流献没有接话,而是站到床边,望着墙上那幅杜鹃春色图评价道:“这是谁画的?真难看。”
严笑卿瞥了他一眼:“皇上此来,想必是有话要问微臣吧?”
“这你就猜错了,朕专门过来,不是问你的,而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
严笑卿眉心一蹙,看着对方脸上的狡黠笑意,心知接下来肯定不会听到什么好消息。
“在这屋子里待了一个多月,想必你一定很关心四哥的死活吧?”郁流献说着,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
严笑卿闻言,心中确实冒出些许紧张,思忖片刻问:“皇上该不会把他杀了?”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郁流觞的命留着,不论是用来威胁严太傅,还是用去构陷庆王都有相当大的价值。
不料皇帝却道:“没错,我把他杀了。”
严笑卿愣了愣,随即语速极快地道:“皇上别开玩笑了!”
“朕没跟你开玩笑。四哥他早就该死了,当初若不是你执意要留他一条命,如今也不会被他害成这样。朕当初就告诉过你,希望将来你不要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如今,你只当朕是替你做了正确的决定就是。”
严笑卿始终不信皇帝会真的杀了郁流觞,并从这番话中捕捉到了关键:“皇上说我是被他害成这样?莫非此次向皇上告密的人,是他?”
郁流献微微一笑:“你总算猜到了。”
严笑卿顿时觉得胸口犹如被砸中一锤。
“不信?”郁流献的眼神带上了两分俾睨,“枉你聪明绝顶,你也不想想,朕为何忽然免了四哥去卫所受罚?甚至将围剿庆王的计划一再延后?”
说着慨叹一声,带上了两分做戏般的伤感,“——因为朕察觉到,你变了,所以才让四哥替朕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朕原本以为是自己多心,结果呢?笑卿,你真是让朕失望。”
严笑卿半边腮帮子扯着耳后全麻了,鸡皮疙瘩像火星子一样在头皮上炸开,再开口,嗓音已经哑透:“你……真的杀了他?”
“对!我是杀了他!因为我嫉妒他!”皇帝竟半点也不在乎严笑卿对自己的不敬之称,连带着自称都改了,像是已经憋了太久,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
随即冲上前来一把揪住严笑卿的衣襟,怒瞪的双眼中爬上了骇人的血丝,“笑卿,他有哪里好的?一个哑巴,一个废物,究竟哪里值得你倾心?”
“你在说什么?谁倾心了?”严笑卿被揪得像一具提线木偶,神情空白地道,“我从未对他倾心。”
“那你为何要为了他背叛我?!”郁流献的怒意来势汹汹,爆发出来犹如排山倒海。
严笑卿措手不及,几乎没有招架的力气,脑子里乱糟糟的,连自己都分不清有哪些念头,最终只是问:“你真把他杀了?”
“你就这么舍不得他?”郁流献轻蔑一笑,撒开揪在对方衣襟上的手,缓缓触上对方的脸颊,“你不是最看不起那个蠢笨的哑巴?怎么他死了,你心疼了?”
郁流献的手指流连在严笑卿的唇边,又向上描摹着眉眼,仿佛在触摸一件易碎的珍宝,摸得严笑卿由心中生出强烈的不适。
严笑卿推了郁流献一把,拔高音量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真把他杀了?!”
“你再问几遍都一样!杀了就是杀了!尸体剁碎了丢去喂狗了!这样你可满意?哈哈哈哈哈……”
看着皇帝癫狂无状的笑,严笑卿闭上双眼,大喊:“来人!”
喊声落下,临风和临云分别从两扇窗户外跃进来待命。
“把他给我捆了!”严笑卿怒指着郁流献,命令道。
临风和临云自然知道那是皇帝,是九五之尊,闻言却都没有丝毫犹豫便开始执行命令。
奇怪的是,郁流献居然连挣扎都没挣扎,让临云轻而易举地反剪了双手,随即临风取出特制的绳索将人捆起来,并拿布条勒住他的口舌,过程简单粗暴,如同对待一个普通的执行对象。
严笑卿冷漠地看着蜷缩在地上,被捆得像根腊肠的皇帝,居高临下地开口:“我本来不想做得太绝,是你逼我的。”话锋一转,“临风,传临雪来。”想了想又问,“临竹被抓了没?”
临风:“回主子,临竹受了伤,这两日正在调养,并无性命之忧。”
人没死就好,没记错的话,临竹拥有一双巧手,易容之术用得出神入化。
严笑卿想着,又去看地上的郁流献。
郁流献说不出话来,索性连声音都不发,只是用一双擒着笑意的眼眸,直勾勾地注视着严笑卿,眼神且深且沉,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