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圆月当空,只有风声鹤唳,只有猫头鹰的咕咕叫声,东山殿的后门,却有四个人影东张西望。这是来自神龙国的特使及其爪牙,为了抓捕受到羊党株连的仲孙立成,他们要在此监视进出人等。
突然,一群乌鸦四散飞窜后,两支队伍一齐爬上围墙,又一跃而下。樱公主不便翻越围墙,于是在易郸的带领下,自那道小门而出。两队更不多话,分头向两个方向奔跑。
天音寺位于西北方,大和山位于东南方。任德文一队,即是跑向天音寺,而祖天养带队向大和山方向而去。
刁伯功等四人面面相觑,其实他们已将仲孙立成的画相深记脑中,见到本人,即刻第一时间便可认出,但没想到这两伙人数众多,都身穿同一样服饰,头戴同一样三度笠,猛然间,不知所措,到底向哪个方向追?哪一队中才有仲孙立成?
“啊!伤脑筋!”刁伯功拍了一下自己脑门,道:“我们也分成两队追踪!”说着,自带一人向东南方向追去,其余两人扑向西北方。
“果然有人埋伏,大家小心了!”祖天养带着众人,一马当先,夺路而逃。
堪堪到得天都城南门,韦伯林道:“我们人多,不如跟他们拼了。”
“看他们步履矫健,当是武功高手,我们可能无人能挡,不要硬碰硬,快跑!”祖天养说道。
终于出了南门,祖天养又道:“我们再分三组,分散开来!”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祖天养、易郸、樱公主、仲孙立成一组,继续向东南方大和山而去;韦伯林、康弘大、米维兴、沈涵衍一组,折而向西跑去;翁玉书、牧光辉、刘勇一组,顺势向南而去。
如此一来,刁伯功更加大伤脑筋,对跟自己一同追赶的同伴道:“我们再分开行动。”说着,尾随祖天养追去,同伴则追向人数最少的南方一路。
刁伯功抽出腰刀,紧紧跟随,无论追踪的这几人中是否有仲孙立成,都要追上后,探得真相。
祖天养等四人一路狂奔,早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全凭一股信念在跑,一股为了救助亲人朋友的信息。
在他们面前,大和山遥遥在目,他们边跑边一直盯视着那山,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山。
跑过很久,眼前地平线突然现出一片白色光圈,几个人仔细辨认,终于知道那是大海波涛汹涌的海浪,在月光下,便是一片白色光圈。
不知不觉间,已然跑到了大和山脚下。
大和山位于天都城东南方,是傍海而出的一座由火山喷发的岩浆冷固后变成岩石的高山,就如同海边的一颗黑珍珠,黑夜之中,明月映照下,会发出黑色反光。整个山体因太过高耸,而没入云层中,山顶常年积雪不能融化,由此下部黑色,顶部白色,形成独特的风貌。
此时他们到了山脚,亦即海边,三面环海,一面临山,已然没有逃路。
“唰”的一声,刁伯功挥刀而至,喝道:“看你们还往哪跑!”
“他……就是特使!”樱公主指着他道。
祖天养几人压低斗笠,想着应对之策。
“神龙国特使,奉命捉拿反贼!”刁伯功腰刀横削易郸,在易郸用短剑格挡之时,中途变招,一刀砍向刚才说话的樱公主。
樱公主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倒在地,但头顶宽边大沿的三度笠已被对方腰刀一劈为二,露出一头又长又直的秀发。
刁伯功没想到此人是个女子,在他记忆中,留学生里应该没有女的,不免一怔,更不多话,又反身攻向易郸。
易郸担心樱公主,心下一慌,手中短剑速度一顿,被刁伯功抢了先机,左手衣袖一扇,一股内劲刮过,将易郸斗笠也掀掉,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刁伯功一看又不是要找的人,心中有些不耐烦,腰刀挽出两个圆圈,又攻向一旁的祖天养。
祖天养功夫与之差得多了,两招即被除掉了斗笠,露出一个中年大叔的面容。
刁伯功一跃而起,轻飘飘落到仲孙立成身边,腰刀跟着削上。
祖天养和易郸知道不妙,拼死分从左右攻去。
刁伯功既然能做到御前侍卫副统领,可见其功夫自是不弱,以一敌三,不见败势。
祖天养、易郸、仲孙立成,三柄短剑,激斗刁伯功。
刁伯功知道其中两人并不是要捉拿的目标,不免对他俩心有忌惮,要知道,伤了神龙国公派留学生,对自己绝对不利,即使是他们阻止自己公干,可到时候又怎么能说的清楚,这里可是远离神龙国的海外。
“替本宫教训教训这个丑八怪!”樱公主离的远远的,帮助三人助威。
祖天养三人中,当以易郸功夫最高,遂居中正面与战,祖天养和仲孙立成反倒协同攻击,专找敌人的破绽施以援手。
“樱公主,这个丑八怪刚才没有伤到您吧?”易郸关切地问道。
“伤倒是没伤到,但一刀险些将本宫毁容,吓死本宫了!”
刁伯功听不懂他们日出国语言,以为在谋划如何对付自己,不由得心神烦躁,手上加紧攻势,腰刀左劈右砍,趁仲孙立成回防之时,飞起一脚,正好踢到他戴的斗笠,那斗笠划出一条弧线,陀螺也似转圈飞了出去。
这一下,仲孙立成没了斗笠,立马露出一张菱角分明,坚毅果敢的大男孩面孔。
“哼哼,仲孙立成,终于被我找着了!”刁伯功开怀大笑,如获至宝。
祖天养三人气势不免一沉,短剑在手,扎稳马步,重新做好战斗姿态。
就在这时,但听远处来时方向一阵马蹄飞奔之声,好似海浪席卷而来。众人怔了一下,都不知道来者是敌是友。
马队到了近处,这才看清,足有二十余骑,原来有敌有友,却是彭博身穿和服,背负斗笠,腰悬短剑,其余皆是保护天皇一族的白衣女护卫,一片白衣丛中,却有一抹绿色,正是天皇太子竹太郎。
“你们这群家伙,让本皇太子追的好苦!”
樱公主战战兢兢,忙拾起地上刚才易郸掉落的三度笠戴在头上,却被竹太郎及其随从发现,惊呼道:“樱!你怎么会在这里?”竹太郎气急败坏地质问着,不由得去看易郸,一双大眼睛,如欲喷出火来,他手下的白衣女护卫,上前几人,也许是保护,也许是控制,围绕在樱公主身边。
“彭博……”祖天养问道:“你怎么把他们带来了?”
彭博却对仲孙立成道:“立成,你跟他们走吧,你要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只是流放而已,又不用杀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恶!你说的什么混帐话!”祖天养险些被他气死。
“都不要吵了!”竹太郎一跃下马,道:“本皇太子要协助天朝上国特使,捉拿反贼,其余人等不得插手此事!尤其是你……”说着,竹节太刀指向易郸。
祖天养和易郸对视一眼,他们知道,一个刁伯功已经很难对付了,对方却又出现这么多帮手,难道仲孙立成今日真的要束手就擒吗?
“我来阻止他们,你们快快上山!”易郸手持短剑,挡在仲孙立成身前。
祖天养点了点头,催促仲孙立成立即爬山,但大和山十分陡峭,他们来到此处也非山路,要爬此山,绝非易事。
竹太郎暴跳如雷,挥竹节太刀指向易郸,道:“知道我为什么带人来抓神龙国的人犯吗?因为只要跟你们留学生有关的,我都想踩上一脚!狠狠的踩上一脚!”
易郸心中一盘算,那个特使刁伯功打不过,这个竹太郎却是手到擒来,不如先打败了他再做计较,念头及此,仗剑攻向竹太郎,二人又一次交上了手。
刁伯功不管他们,他的目标是要抓住仲孙立成,便跟着一起爬山。
后面白衣女护卫们既然也是来协助抓捕,大部分尾随刁伯功一起爬山,追逐祖天养和仲孙立成,其余几人留下保护竹太郎和樱公主。
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山顶,却是衣衫被刮破,全身泥污,狼狈不堪,尤其累的筋疲力尽,纷纷瘫倒在地。
此处山顶,靠海一面其实是一处悬崖,下面万丈深渊,靠近向下一看,都会心惊胆战。
刁伯功强支撑身子站起来,摆动腰刀,对仲孙立成道:“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随我回朝,免得自讨苦吃。”
“我自幼生活在西域省,知道魔域沙漠代表什么,更加知晓棺材寨的所有传言。”仲孙立成坚毅的脸上毫无表情,说道:“我死也不去魔域沙漠,死也不去棺材寨。”
祖天养从未见过这样的仲孙立成,不禁对其刮目相看。
刁伯功舞起腰刀,直冲仲孙立成而去,与他们二人打在一起。
一众白衣女护卫们,各持武器,做好战斗姿态,呈半圆形围绕着他们,伺机而动。
祖天养和仲孙立成两柄短剑锋利无比,刁伯功的武器较为平常,知道不能硬拼,皆以内功传到腰刀上,不想对方二人自来日出国后,一直学习大和武士招数,与中原武功不是一个套路,但见短剑交叉,硬生生架住腰刀猛烈的一劈,三人同时用劲,刁伯功想将二人压倒在地,祖、仲孙二人想架开此刀,夺路而逃。
便在此双方三人僵持不下之时,东方远处的海平面上,突然破晓,露出了初升的朝阳。
不知道什么时候,彭博也爬上了山顶,在白衣女护卫们的外围,不得靠近。
阳光普照,刺眼生辉,光芒通过腰刀反光,直照仲孙立成,他下意识左手衣袖去遮挡阳光,稍一分神,刁伯功鉴准时机,突然左手成爪,一招擒拿,将左侧仲孙立成紧握短剑的右手抓住,一扭一拽,竟然将仲孙立成手中的短剑打脱,“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仲孙立成吓了一跳,怕对方再释后招,忙向旁侧翻,避的远远的,已到了山崖边缘。
刁伯功一招制敌,本待再向仲孙立成逼近,不想祖天养短剑斜刺,竟将自己腰刀荡开,只得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突然大地震撼,山体晃动,众人只感到天旋地转,竟然此时发生了地震。这里是大和山,一座活火山,随时都有火山喷发熔浆的可能,尤其是地震的时候,这是他们来到日出国后,学到的第一个知识,遇有地震,远离火山。但他们此时就是在火山口上,避无可避,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火山要喷发,他们只感到燥热难当。
山顶上这些人完全站立不稳,不禁都半蹲下来。
仲孙立成就在山顶悬崖边缘,地震摇撼中,却突然站直了身子,面朝大海。
刁伯功慢慢向其靠近,想找机会,扑上去抓住他。
仲孙立成突然回头,对他道:“你不用过来,我说过死也不跟你回去。”
如此一来,刁伯功不禁怔住了。
“不要做傻事!”远处的彭博大声喊叫道。
山体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地震强度可想而知,伴随着狂风大作,海浪滔天,只震的众人睁眼不定,整个世界都模糊了。
过不多久,震动才逐渐放缓,慢慢消停下来,众人这才平稳站起,但却唯独不见了仲孙立成。
“难道这小子跳下去了?”刁伯功蹑手蹑脚,到得悬崖边缘,探头往下看视,只见下方大和山脚,被海浪一波一波撞击着,哪里有人,悬崖峭壁上实在太过陡峭,也不可能攀爬着人,仲孙立成消失不见了。
“他一直在悬崖边上,不是自己跳跃下去,就是被地震震撼的掉了下去……”祖天养好似自言自语,俯身拾起仲孙立成的短剑,手指轻抚吞口处刻有的“才”字。
最后,留学生们都来到大和山,易郸和竹太郎因为刚才地震便停止了打斗,于是,留学生、白衣女护卫、神龙国御前侍卫们开始到处搜查,无论如何再也找不见仲孙立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仲孙立成,生死未卜。
如今只剩下一十八名留学生,疲惫不堪地回到东山殿,大家坐在学堂上,不免都很落寞。
在仲孙立成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唯有他留下的精钢短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祖天养质问彭博,道:“他是你的同乡,是你的同学,是你的战友,你却出卖他?害他性命!”
“我也不想这样的,只是想帮朝廷抓到他,朝廷又不会砍他头,只是流放而已,他那么年轻,是有机会重新站起来的。”
“我知道了,你们同是来自西域省,你把他视为你的竞争对手,学成还朝时,你担心有背景有关系的仲孙立成会受到西域省重用,而朝廷会抛弃你。如今少了竞争对手,你在西域省才会受到重视?对吗?”
“我不想多说,越解释,你们越会误会我!”
彭博本就孤僻,在留学生中人缘并不好,如今经历此事件后,留学生们更加开始疏远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