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嫔得了赏赐必定要来谢礼。
刚入殿,便被艾味熏得干呕,脸色一阵难看。
池辛夷用肘撑在贵妃榻上,掌心托腮,微阖眼眸,似在闭目养神。
听闻动静,她抬了抬眸,看不透眼底深意,声线微凉,“前三个月身子沉,卫嫔何必勉强自己来这一趟。”
卫嫔与她并不算熟络,也没有结过仇。
在她眼里,这卫嫔算是后宫中为数不多的老实人。
能怀这孩子也算是她的福,不然凭她的姿色和这不争不抢的性格,不知要在这后宫熬多少年才出头。
卫嫔脸上挂着恬静的笑,眼眸弯弯,“娘娘记挂着妾,妾也想来看看娘娘。”
池辛夷对她的示好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
这后宫人人带着面具过活,她也不敢保证卫嫔真就是那纯良之人。
她眯着眼细打量卫嫔今日打扮,身上依然穿着她常穿的那件湖蓝色挑线裙,样式已经过时。
衣袖上的那朵菊花倒像是新绣的,乍一看绣工倒是精美。
池辛夷眼底闪过一抹迟疑,这菊花的图案她似乎在哪里瞧见过,这会儿却想不起来。
浓密乌发盘成百合髻,交叉成环,插有一根素银簪,十分清素。
脸颊两侧稍向内凹,下颌的弧度更加明显。
池辛夷差觅儿给她赐了座,特意嘱咐加了软垫,“本宫看你消瘦不少,近日可是没什么胃口?”
卫嫔谢恩,“妾近日确实吃不下东西,许是肚里这小家伙闹得。”
见卫嫔露出真挚的慈笑,池辛夷也有些被触动,声音绵绵,“第一次怀孕都是这样,过些时日,还免不了腿部浮肿。到时候让宫女多用热毛巾给你敷腿,会好上不少。”
“娘娘所言极是,妾这两日确实有些腿酸肿胀。也不瞒娘娘笑话,若是陛下瞧见妾现在的模样,定是这辈子都不愿再来了。”
池辛夷听她打趣自己,也轻笑道:“胡说什么呢,你若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陛下也是欢喜的。”
她如果有这个福气生下这个孩子,如果是男孩,便是皇长子,又是陆景逸登基后的第一子,身份极为尊贵。
如果是公主,也差不到哪里去,单是长公主的身份就能碾压其他庶皇女。
卫嫔微微点头,淮安进屋替她换了新的艾柱。
卫嫔实在受不了这味道,隐约觉得小腹有些胀痛,起身,“娘娘,妾身子有些乏累,想先回去躺着。”
池辛夷自然不会难为她,挥挥手就让她走了。
半路,卫嫔的宫女压低声音道:“娘娘,您当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闻声,卫嫔刚还舒展的眉头瞬间拧紧,唇线紧闭,良久才淡淡开口,“不然呢,本妃还有的选吗?陛下常年不来我这一回,几月侍寝一次还是看在父亲在朝为官的面上,这孩子确实来之不易。”
宫女自是懂她的担忧,“但是太医说您现在的身子并不适合生养,万一这孩子......”
卫嫔打断她的话,愁上眉梢,“本妃已不在乎这些,无论这孩子生不生得下来,他都得帮本妃在这宫里再上一个台阶才算不得亏......”
卫嫔走后,觅儿端着温茶上来,又开始碎碎念,“娘娘,卫氏都有孕了,您也得努努力啊!”
淮太医正蹲在一旁清扫艾草残渣,听见这话,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一下。
池辛夷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停顿,眼底淡笑添了一层趣味。
她轻嗤一声,扬着语调,“本宫努力有什么用?怀孕的事又非本宫一人所能决定。”
淮安听见她回的话,又愣了几秒。
池辛夷心满意足,“淮安,你觉得呢?”
她特意喊了他的名字,娴熟的就像在宫外一样。
淮安差点手抖,随即冷静下来。
刚扫进小铲子里的残渣又落地些许。
“娘娘问微臣?”
他抬眼,对上她那柔情似水的眸,心底满是错愕。
凤眸微挑,仔细端量他的神情,嘴角笑意不减,“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淮安眸底几不可微的闪过忧郁,“微臣不敢有意见。”
想起青山寺的那幕,那双平静的眸多了丝雀动。
身上泛起热气,他真怕自己再被她盯上一会儿,便会露馅。
她的目光坦诚炙热,好似黎明到来前的曙光,总会让他产生对未来的期许。
“娘娘,师傅还需微臣回去碾药,微臣先行告退。”
“本宫熏这会儿艾,便好上不少,若淮太医得空,明日可否再来一趟。”
但她偏要得了便宜就卖乖,眸中盛情让他难以抵御。
淮安一步步跌进她的圈套,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池辛夷正娇俏地笑着,毫不顾忌地同自己的宫女聊起今晚想吃些什么。
他又被骗了......
又至天黑,陆景逸仍是没来。
刘无德来传话,这次他连理由都不想编了。
“娘娘,陛下要陪燕妃娘娘,今日怕是来不了了。”
池辛夷巴不得陆景逸不来,只是她听说又是燕妃,稍有些不快。
她并非醋她,而是怕燕妃恃宠而骄,会在后宫生麻烦。
这想法只在她脑中停留一会儿,想起陆景逸喜新厌旧的性格,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本宫知道了,你好生伺候陛下。”
刘无德走后,苏宸白便着太监服入殿。
知他刚从宫外回来,池辛夷问道:“本宫托你在宫外寻得消息,可是有眉目?”
“回娘娘的话,属下调查到成欣王世子自入京后,每日都去秋香阁。只是秋香阁老鸨称他为袁公子,想必他并未挑明真实身份。”
“属下跟了他三日,发现他一直给一位叫乾香的姑娘打赏。”
“好好查查这位乾香姑娘。”
苏宸白应声,“属下尽力。”
京郊树影摇曳。
池归雀刚送走陆温,把马牵到驿站,准备要杯茶水。
突然一只鸟在他的头顶盘旋。
发现鸟腕上缠了信,一把抓起鸟翅膀,取下信后把鸟重新放飞。
他展开那封同掌心大小的纸张,上面只写了五个大字——“君近日可好?”
字体娟秀,一笔一捺甚是端正,与他书写的小隶有几分神似。
见此信,他蹙起眉毛,略有忐忑。
内心开始思索陆温临行前提及的事,“表哥,人心本就难测,她也并非你想的那般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