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地下研发中心。
之海揪住亚当的领口，换了个姿势，她在忍耐住剧烈的头痛。
“这不是挺好么？”
“现在这里的硅基生物，是那几十亿的个人类的错乱的意识汇集而成的，就和人类意识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潭深渊，无法深究。
“当时政府能给出的承诺服务器，根本无法承载这么多意识的储存和活动。而且他们被单独分到一片区域，之前说好的随意读的自由程度也是没有。
政局动荡，政客悄悄关闭了很多服务器，于是他们从肉体到复制的储存意识都彻底消失了。
这种丑闻，当然要压下来，我们根本没机会知道。”
“新一代的改造人，机械人们，包括你这样的克隆人都愉快地在新世界或者包括我……”
亚当用力把之海搂住，“我们先出去，缓缓你的身体好么？”
之海摇头，她脸上干涸的血渍触目惊心。
“他们集合了仅存的服务器资源，对现存的纯血人类开始反攻。”
“反攻？”
亚当目不转睛，像个正在专注听童话的人类幼崽。
“对，我刚才那一瞬间似乎被拖入了地狱里……你要试试吗？”
之海伸出手，慢慢摸到亚当的背后的接口开关，打开，亚当顺从地接通插孔，之海把触手慢慢伸进去，她上悄无声息地插入了在城防营地里，玩具熊给她的芯片。
这块芯片她最近读取了到了内容，是可以抑制硅基生物突变的程序，这样，他们会有新的三大秩序，有希望和人类共存。不至于变为硅基怪物，只是把握有多少，之海不知道。
她现在和临时基地的那些孩子一样，可以破坏电路，可是这样，亚当会抵抗，这块芯片不一样，本就是它们的同类。
亚当完全没有意识这块芯片给他带来了什么。
之海现在能力在以分钟为速度提升着，她可以直接通过接口和他们机械人沟通，一缕缕电子转化成声音和电流的信息。
如果有无线发射装置，她也可以远距离传送信息，刚才跟踪驯鹿就是如此做到的。
“之海，如果你现在这么强大了，你为什么……”亚当后面的“送死”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安静闭上眼睛，慢慢平躺在地上。
看着他表情，心满意足，不知道之海给他了一个怎样美好的梦境，智能机械人能见属于他的电子羊。
亚当进入的是一个伊甸园般的美景，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属于尼斯的小屋，花园盛放鲜花。
完美的一家三口，从日出到日落，壁炉边的饭后闲谈，亚当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循环，每次晚上会被送去充电，等他早上被尼斯呼唤醒来，都是同样的景象。
尼斯愿意一遍遍循环直到永远。
女主人正在烧同样的热腾腾的咖啡，小女儿和邻居家的狗玩儿球。
而亚当自己，在打理花园，帮大家修理美丽的玫瑰灌木丛。
第1080遍了，亚当握着剪刀，按尼斯的要求，第1080遍剪下来的一束玫瑰花，他突然定住，不对劲——这些都是假的，再美好也是假的。
\"不要，我不要！”亚当扔了花门外跑过去。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眼前油画一般温柔笔触的画面融成一片晶莹绿色颗粒……一切消失。
接着他置身在一条河中，河上有一个哭泣的印度女人，她满身黄金装饰，脚踝戴着铃铛，那是一个灰绿色眼镜的印度女人，她看到亚当，伸出双手，要亚当上船。
“我是阎密，渡你去冥府……”
“？机器人也有冥界？”亚当连忙后退，这惹怒了船上的美艳少女，她面目全非，狰狞恐怖，双手成为双枯骨。
亚当掏出武器疯狂射击……女人身体消散在吉光束里。
一团混乱的电子风暴席卷而来，从河水里伸出需求的手往下拽住他的脚步往河水里拉……亚当陷入了死循环里。
他的处理器剧烈运转，发热，接近物理爆炸的边缘。
接着……一切进入一片黑暗，亚当现在看不到也听不到，大概就是死亡的感觉吧？
之海抽出她的触手，打开亚当里身体最深处的隐藏开关，按下重启键。
大约过了十分钟，亚当慢悠悠醒过来。
“之海……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醒了？”
“嗯……”
“所以刚才那些你感觉到了，对吗？”
之海声音沙哑，疲惫不堪，她更消瘦了，脸颊现在看起来苍白到透明。
“那是什么……？！上次我们经历的爆炸一样，反复停留在那一刻。”
之海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
“林博士在这里就好了。
大概我们感受到的就是无数人的意识虚构的空间，无数冤魂的意识碎片，他们无数次运行在他们最在意的美好一刻，或者最痛苦的那一刻，他们比彻底死亡痛苦千千万万倍。
或者说，那些政客本来也就没有打算给承诺的储存空间和运行的服务器，不光没有打算给，甚至打算直接彻底delete掉。
当然，那些自主意识也不会就这样毫无怨言的消失。
他们进行了反抗，他们就像真正的鬼魂恶灵一样，渗入到整个世界的方方面面。
他们操控股价，制造各种飞行和汽车事故，扰乱卫星通信，破坏各种人类的命脉，比如电力，石油……”
“亚当叹了口气，原本大家都以为我们硅基机械人才是人类的天敌，没想到，是你们自己。”
之海垂头丧气。
“我也没想到……是我们人类自己，最后把自己弄死。
并且，最有应得。”
“那我们能做什么？”亚当干脆在地上躺了下来。
“我在想……既然军方他们想改造人类，并且把我变成这种怪物，他们想做最后的抵抗。”
“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改造硅基生物呢？”
亚当侧过身，看着做得笔直的之海背影：“你是不是想先把我给改造了。”
“那倒也不必……你是个好孩子。”
亚当噗呲一下笑出声：“我如果是硅基骗子，是奸细呢？”
“所以之前玫瑰那些治疗后的身体变异，没有按医生的计划走，也是人工智能再捣鬼，它们趁给玫瑰和珍妮做手术的时候捣鬼了。
就算是当时包括陆之行所有人都以为是意外，治病引起的基因突变……”之海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说得没错。”亚当深深看着之海。
之海看着亚当低着头，他平静深邃的灰蓝色眼睛，深不见底，暴风雨来之前都是异样的平静。
”亚当……告诉我，你是我的朋友。”
“之海，对不起。
我觉醒了，我是属于硅基生物的，我没有办法背叛我的同类，就好像你没有办法背叛人类。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之海眼睛雾蒙蒙，“不用对不起。”
“你是对的，亚当，人类感情用事，战争内耗，自相残杀，我们人类不配作为地球的霸主。”
人渺小又脆弱，
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现在都不如你们。”
亚当震惊的抬起头，他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之海一个人类嘴里说出来的。
之海眼神平静如常，从亚当的角度能看到她现在瘦弱，锁骨处凹陷得厉害。
亚当想，捏碎这样一把骨头，他甚至不用动用武器——
自己的机械手臂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