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煜微诧开口:“自然记得,你当时不是向我承言:在我复归现世界前,定能有幸见证此事么。不过现下,我可是要入这塔内历经一番历练了。若待出来之时,只怕……”
“煜公子勿虑,想来今日,我等应能作壁一观了。”
尚未等慕容煜的话语踟躇道尽,瞧他那副略显意兴阑珊的模样,慕容勉则是继续于其耳畔,低声揣断答复。
“什么?今日便能见到?”
慕容煜双眸瞳孔睁大,显是略微表现出了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态。
按说两女如今并无交手之必要与迹象,彼此关系亦颇显谨谐有礼,如何会在当下进行较量比试?
莫非……
慕容煜心中含惑,再度偏头瞧去,却见到慕容勉似乎有意故作深沉,不再主动言语,他也因而不及干瘪追问,方始自行思忖了起来。
随之一个念头想法的可能,便即缓缓浮现于他心上,令其不禁抬眸,往场间高台中央处的,族长慕容渊身上瞧去。
也正是在这个时刻,天际忽而有着明媚光影乍现,随之清风拂掠,裹挟细微天地能量栖近,搅动着周遭此起彼伏的躁动人潮。
那道明媚光影忽而淡淡现出人身,窈窕婀娜、风姿绰约,正是柳清漪。
她依旧是着那一身淡绿纱裙,腰间金带缠束,脑后半缕马尾高挑中髻,随修长三千青丝披散至盈盈后腰,于晨光曦照之下,勾勒亭亭轮廓。
“清漪见过族长,诸位长老,诸位姨舅宗亲。”
柳清漪心念迅敛,撤去幻身,显现身形之后,便及折身轻挪莲步,及至高台前,朝慕容渊及从旁四位长老,恭敬深揖致歉——
“此番来迟,确有隐误难言,小女在此谨守三拜,向大家赔礼请罪了。”
言讫,她则又是环施族礼,双手落势,结为敬仪,当真缓缓遥拜开来。
场间外围诸人,瞧得柳清漪这般谦恭姿态,心头隐有暗自微愕与满足之意,对方这般放低姿态,等于是自设台阶于他们,好似如何能再伸手去打笑脸人?
何况于身份亦或实力之上,他们原是处及下位。
对方虽身负其母罪愆之名,但毕竟实乃族长外孙,有着宗亲之实,如今反以自请降责,便是心有不满者,当下亦不便再得理不饶人,自显蛮横。
因而遥拜即毕,外场围观的内园玄影诸卫、侍从、仆婢内里,也随即消去大半不耐恼意。
“这妮子,倒是颇懂自处之道。”
台下一侧慕容煜见状,眼神闪烁几抹光华,于心上嗫嚅自语。
“清儿,你不用如此的,族长本就已将族礼开启之时,向后顺延了一刻时辰。”
此刻慕容蕾见状,率先自下方台畔宗亲人群之内步出,来到柳清漪身前,柔声对其执手解释。
“那也是外公因我之故,清儿不应推脱责任。”
柳清漪蛾眉稍抬,秋眸之中莹莹闪烁,望向身前慕容蕾,缓缓清音述及——
“小姨,我就要回往现世界了,此次赶来后山塔前,却并非是要参与族礼,乃是为了与你辞行的。这个你收好,兴许到了塔内,在危急时刻会有用处的。”
低声嗫语落尽,慕容蕾随即垂眸瞧去,掌心已是凭空出现了一枚白色符印,却是并未见到少女有任何递来的动作。
在这般大庭广众之下,想是柳清漪悄然操使幻力,将己身所携秘宝,径直闪挪。
此举自是未曾逃脱从旁早便关注过来的慕容芷瑶的眼睛,不过她兀自静静瞧着这一幕,却并未开口言语,显是不曾有所在意两人间的私密交涉。
做完这些,柳清漪便及挪转回身,娉婷莲步,主动行至台间,再度冲慕容渊,深深作揖。
她言语颇显平静恭顺:“外公,清漪决断已做,今晨来此,是为预备辞行离谷。您对清漪的栽培寄望,只得来日再行受领了。”
“什么?”
此话落将,莫说是慕容渊忽现沉默,沧桑面容之上,微带错愕,就连从旁携立的慕容泽、慕容浔等辈族裔长老,都不禁俱皆质询出声。
“昨日辰时你便不曾前来参与堂会,族长已是对你开放特许,徒添一处名额予你。柳清漪,你莫要蹬鼻子上脸、不识抬举!”
这道声音壮若洪钟,颇显粗犷之余,却隐含厚重威压,自是一旁的刑罚长老·慕容泽瞧不下去,率先难耐恼意,出口厉叱。
“刑罚长老,清漪对你向来尊敬有加,知你赏罚分明、对事不对人,如今我因难言之情迫于当归,您又何须这般咄咄逼人?”
柳清漪并不畏惧对方的叱责质问,仍旧神态怡淡,直面答复。
慕容泽仍是不依不饶,冷笑追催:“好啊,那便不妨说出你的难言之隐,看可否值得族长通融特批!”
“刑罚长老,你是长辈,当注意自持身份,不可妄称无谓。”
不待柳清漪欲将再度开口,蹙眉解释,在慕容渊身旁,高台另外一侧缓步踏上临近的慕容汐,则是首度发了话,以柔和清音,传荡开来。
“掌镜使,当下乃族内一脉重中要事,并非你偏袒遮护于她之时呐。”
慕容泽见寻常时分,鲜少于族礼大会之前,出声言语的慕容汐,都是行将出来为柳清漪维护说话,心中略感惊诧间,也不由得略作收敛三分气势,起始言理。
圣女一职在族内身份特殊,地位颇显尊崇,饶是亲缘关系之上,对方尚属族妹,但公开场合之下,仍得留给薄面,不可以丝毫言语抨击。
“你这话小妹可听不太懂,前日清儿竭舍一己之力,控定吾族玄台不至坠落,这才得护鸿恩一堂之完整。如此功德要事,可怎见刑罚长老遮掩不提,如何嘉赏?”
慕容汐显是来了雅致,当即同样绕开对方话语,忽而提及旧事,反相质询。
“你——你这是何话,我几时有过遮掩此事?”
慕容泽苍老面容之上,略显潮红,气息跳跃浮动间,忙是急促开口辩解——
“那玄台如今尚自静悬堂上三丈虚空、如若雷霆万钧,我等皆是无法搬挪。这丫头虽是有过出手,却也不曾将之挪归原处。如今台下珵堂仍旧危如累卵,不知那玄台几时便会再度坠下。是以弊患不除、谈何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