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并非生来正当,皇权并非高于道义。”
高显抬起眼,神色淡然,“母后,我明白你的用心良苦,但朕不会以权力为借口来掩盖自己的过失。”
“朕的每一个决定,都影响重大,朕不是要一味地自责,也不是要否定皇权的存在。”
“母后,朕只是要记住自己的罪孽,记住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错事,给她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
“因为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若是他可以像母后这般想,就可以不必这般自苦。
可他不能。
他会在梦中一次次回到赐死秦九微的那个晚上。
一次次听到自己冰冷淡漠的声音。
一次次看她喝下毒酒。
痛……
太痛了……
没人能在这种一遍遍的心理凌迟中如常活着。
他想死,真的想死。
太后听到高显的话,脸上的怒火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浓烈。
“交代?你想交代什么?你想给谁交代?”
她猛地站起身,盯着他,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复杂情绪。
“皇位是哀家为你争来的,是哀家一步步帮你清理了所有障碍,你今日的地位,是哀家用命换来的!而你却在这里跟我谈罪孽?谈交代?”
说到最后,她的用尽力气嘶吼了一声,“高显,你对得起我吗!”
高显沉默片刻,没有回应太后的质问。
他微微垂下目光,双手按在矮几上。
“母后,你回去吧。”
太后脸上的愤怒与失望交织在一起。
显然已是气得无以复加。
她狠狠盯着他,嘴唇抖动了两下。
“哀家再不会管你了!”
说完便一甩袖子,转身快步离开大殿。
大殿的门被太监赶忙拉开,又轻轻关上,很快殿内又重新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只剩下高显一人坐在灯影摇曳中。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经书上,表情深沉如水。
寿安宫内,太后怒气冲冲地踏入殿中。
帷幔被她挥袖带起一阵波动。
她停下脚步,胸口剧烈起伏。
“这个孽障,真是气死哀家了!”
太后猛地一动,将身旁的红木圆凳用力踢倒在地,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魏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太后的手臂。
“娘娘,您仔细别气坏了身子。皇上毕竟是您一手拉扯大的,不管他怎么说,心里还是敬重您的。”
“敬重?若是敬重哀家,他怎会如此忤逆?”
太后狠狠一拍桌案,声音发颤。
魏嬷嬷轻轻拍着太后的手,慢声安抚:“娘娘,皇上这些年肩上的担子也重,难免会有自己的想法。”
“您别急着生气,等过几天,他冷静下来,自然会明白您的苦心。”
太后冷哼一声,声音中满是怒气。
“我当初就该让他自己去争,自己去抢,让尝尝他九死一生的滋味!而不是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把所有的障碍都扫平,把这个位置毫无阻碍地送到他的面前!”
“这个皇位来的太轻易了!他根本不珍惜!根本不在意哀家的一番苦心!”
魏嬷嬷在一旁听着,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
“娘娘,皇上现在身体这般不好,您快别跟他置气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让太后原本暴怒的心绪瞬间平静下来。
是啊……
她的显儿就剩下十年的寿命……
十年而已。
太后气息稍稍平复,魏嬷嬷见状立刻上前递上了一杯茶水。
她接过后,抿了口茶,目光却依旧阴沉不定。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
“魏嬷嬷,明日哀家要召谢砚礼的夫人进宫。”
“娘娘,这件事……怕是未必与她有关。”魏嬷嬷小声劝道。
“未必?”太后冷哼一声,眼中寒意更甚,“哀家心里清楚得很,这件事她脱不了干系!”
魏嬷嬷低头静听,不再辩解。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侯府,清澜院。
窗外庭院中的梧桐树在晚风中摇曳,绿荫如盖,柔软的光影投在地面上,轻轻晃动。
秦九微和谢砚礼并肩坐在榻上。
窗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壶刚沏好的绿茶,水面泛着淡淡的碧色,透着茶香。
身后的窗棂映入浅浅的晚霞。
秦九微和谢砚礼简单说了下探查到的事情,发现他们查到的信息几乎一样。
皇长子肯定是被人害死的。
秦九微她双手交握置于膝上,片刻后,她抬眼。
“你说,皇长子还活着吗?”
“毕竟没有找到尸体,或许还活着。”谢砚礼微微偏头,指腹缓缓摩挲着袖口的纹线。
可是他如果活着,这么多年,又为何没有任何消息。
秦九微看了他片刻,“那你想见见皇长子和皇长子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