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躺着的那位,已经装晕有一会儿了。
奈何连抬担架的人也嫌弃,没个轻重的将他丢地上,疼得忍不住叫出声。
想装也装不住。
恼恨的盯了一眼损友。刚才说笑时,他们明明也这么觉得的,只是自己说出来了而已。
挨打的惨事都是他,没这样的道理。
等自己养好伤,一定跟他们好好算账。
他眼神飘忽,垂眸不情不愿的道歉。
“墨三少,对不起。”
墨景骁看都不看他。
“毫无诚意,我不接受。苗伯,听闻您一向公允,您怎么看?”
苗伯不知何时慢悠悠走过来。
摸着胡须,低眉看那弟子。
“乱嚼舌根,狗眼看人低。如此品性,学了武艺也是害人不浅。我千机山谷不能留你,来人,将他的名字从名单划掉,逐出山谷,永不再用!”
“什么?”那弟子张大嘴,一脸后悔,连连求饶。“苗长老,我再也不敢了,求您给我一次机会,咳咳……墨三少,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墨景骁低低一笑:“你不是知错,你只是怕了而已。根本不是真心的。”
若是真心知错,刚才就认真道歉了。
没有人帮他说话,那弟子顿时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
“墨景骁!你得意什么?若是没有墨三少爷这个名分,你以为在京城有人认识你……”
“哦,巧了,谢家的谢云帆啊~哪怕我失忆了他不知我是谁,依旧拿我当莫逆之交。除了千机谷的人,你在京城认识谁啊?”
他一个有点儿武功没学成的小弟子,能认得哪位大人物啊?
语塞了一下,干脆又把矛头对准了李明坤。
“我哪有说错?他本就是乡野村夫,一个猎户而已。敢说自己酿酒,苗长老口舌挑剔,喝惯了京中名酒。对比名酒,我说他的酒像马尿有什么不对?”
墨景骁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景骁!”李明坤忽的开口叫住他,众人将目光都挪到这边。
“义父?”
李明坤冲他摇摇头。
不希望让他刚回来就染上人命,人都要逐出谷了,何必留个凶名?
“面子是自己挣的。我的确是山野莽夫,一个猎户。但论酒,若是在场人有谁尝过,还拍着心口说是马尿,我就再不酿酒!”
墨景骁想了想,没有阻拦。
义父平时好说话,其实也有脾性的。
反正就是为了找机会让那两位酒蒙子尝尝,欲罢不能。
以后有酒鬼们护着,哪怕自己临时不在谷中,一样不担心义父被欺负!
李明坤扭身从马车上抱下来一小坛酒,开了泥封的瞬间,四周弥漫起酒香。
苗伯闻着味道,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哦~凭这酒香,绝对不一般呐……快快快,先打一吊让我过过瘾!”
韩振东回味过来,连忙道:“李兄,我也想尝尝!”
两个酒鬼聚一块儿,难掩默契。
“行!”
李明坤笑了笑,熟练的拿竹筒给他二人各打了一吊,倒入碗盏中。
苗伯紧紧盯着,生怕他倒时不小心弄洒几滴。
一滴没洒。
他双手接过碗盏,像最虔诚的信徒,轻轻抿了一口。
“香,太香了!李老弟,这坛酒开了就经不住放的,老夫可以帮忙……”
“老苗!你别不要脸了!嘿嘿,李兄,这酒多少银两?我买了!”
韩振东说完,又小口的嘬了两下,表情十分陶醉。
这酒可太香了,甘醇而绵柔。咽下后还有上涌的两三分辛辣,回味无穷,十分得劲儿。
喝多了点咽下去,有一种踩在云端的幸福沉醉感。
这酒,绝了!
苗伯是个喜欢烈酒一点的,喝完颇为喜欢,但略带一丝遗憾。
“太香了,只是烈劲儿不够劲力,但这酒真是不比京中名酒差啊!回味无穷,我挺喜欢!”
李明坤笑了笑:“搭配一盘炒辣子,嚼一嚼再喝这酒,那烈劲儿你指定更喜欢!”
“当真?!”
苗伯眼前一亮,盯着那坛酒目光越发火热。
“李老弟,一百两,这坛酒卖我吧,怎么样?”
韩振东咬牙切齿:“我出一百二十两,卖我卖我!”
两人一言一句,很快把价格提到了二百两。
二人这喊价架势,让李明坤颇为汗颜。
他年轻时在镇上卖过三十两一坛,后来不卖酒,几年间被老友抬到了五十两。结果在这儿开口就是一百两,甚至现在二百多两了……
还是京中有钱人多啊。
奈何这醉梦酒酿制有限,主用一种不常见的醉梦花酿制,不易种植啊。
李明坤抬眼望见儿子冲自己笑,莫名明白了他为何提起酒。
儿子怎么知道他们喜欢喝酒的?
估摸是记得小时候的事,要么就是问的吧。
韩振东积蓄拼不过苗伯,理智回笼。想起这样的小酒坛,李明坤搬家时带了十来坛子呢!
“哎,罢了,何必执着?这坛让给苗伯吧。李兄,劳烦给我再拿一坛~”
这坛子都被打了两吊了,还是新的更满。
多值啊,能多喝点儿。
苗伯也反应过来。
“懒得理你!”他把碗盏中最后一口喝完,扬手道,“李老弟,你还有多少坛?我都要了!”
“老苗?!过河拆桥啊你!”
两人眨眼就指指点点的骂上了,一旁的弟子们都不敢看笑话,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
那个躺着的弟子,眼瞅着两位爱喝酒的老资格争抢到现在的骂架,哪儿还敢多说一句。
生怕他们想起来自己说了什么……
墨景遥憋气憋的肝儿疼,偏偏三弟时不时看自己,他一点儿都不敢显露不悦的情绪。
离谱!
他这个三弟,幸运的有点儿过头了!
李明坤那个莽夫,竟能酿出如此好酒,骗人的吧?!
他真的很想自我欺骗,可鼻息间萦绕的酒香,实在太好闻了……
不敢想,以后苗伯和韩振东得多护着李明坤!那他还怎么能轻易拿捏三弟?
真是倒霉……
越发束手束脚!
墨景骁憋笑也憋的不容易。刚才说错话的两位犟种,都自觉找他认真道歉了。
这就是,来自酒鬼的安全感吧。
活该,本来好端端走就能过去的路,非要煽风点火。原本还琢磨刚来怎么立威呢,这下省劲儿了。
私下请酒,远不如当众闹腾传得远呀。
这下,义父的名头要在酒鬼圈子里响起来了。
千机谷,酒鬼应该不少~
李明坤明白儿子意思后,就不能真的卖这酒了。
不要钱,才是最贵的。
最终,他以不能伤了和气为由,各送了二人一坛。开的那坛,就当请他们吃酒了。
二人都很满意。
品过醉梦酒,对那嘴欠的小子更是厌恶。苗伯直接发话,立即把人送出了山谷。
有这么一出,墨景骁和李明坤的名头,迅速在千机谷传递。
一路畅通,来到了墨君屹处理事务的镜清斋。
听到禀告,墨君屹沉稳的将毛笔放到一旁,眼眶微红。
“我去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