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顾知秋应邀去了尹家。
尹杜若得了她来京的消息,一早就盼着与她相聚。拿到她送来的拜帖,便挪出时间来了。
她坐着自家马车去的,因为沈清兰说有事,便带着清芷姐同行。
申时一刻,尹杜若按约等在尹府门口,她身侧还站了一男一女。
“少见四妹妹这般认真的接人,我可是真好奇。”
说话的,是尹杜若的二哥,尹纪平。
他是尹家少有不从医的后辈之一,现今在宫中当值三等侍卫。今日刚好休沐,特来凑个热闹。
在他身旁的,是一位看上去双十年华的女子,她笑容透着祥和,有莫名的安抚之力。
“你还是走远点吧,免得吓着杜若的朋友。”
尹纪平不满的嘟囔:“我长得这么吓人吗?苡楠,我可要伤心了!”
他与三妹尹苡楠是双胞胎,出生相差不过盏茶的时间。
互相皆有不服,就习惯喊名字。
尹苡楠不为所动:“伤心去那边儿哭,别影响我们接人。”
“……”尹纪平咬牙,“打今儿起,我只认杜若一个妹妹。”
“娘知道你只有一个妹妹这事儿吗?”
知道还了得?
众所周知,尹家女儿的地位是高于儿子的。
尹纪平哑火了,一旁尹杜若哭笑不得。
“二哥、三姐,别吵啦!”
“没吵啊,多和谐。是吧,纪平?”
在她的微笑注视下,尹纪平老实点头:“嗯,和谐。”
说完,尹苡楠指了指迎面而来的马车。
“挂牌好像是‘顾’字,是不是来了?”
是的。
顾知秋探着车窗打量,看见为首等候的尹杜若,欣喜的伸手打招呼。
“尹姐姐!好久不见~”
尹杜若受她的活泼感染,挥手回应,笑意也热情几分。
“知秋妹妹~欢迎来我家做客!”
顾知秋迫不及待拨开车帘,踩着脚凳下车,热情的给尹杜若来了个满怀的拥抱。
尹杜若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她抱住。
甚至连带着蹦跶了两下。
如此鲜活的朝气,让她欣慰不已,拉开她细细打量。
青丝乌亮,肤白凝肌,杏眸桃腮,唇瓣水润嫩红。身形匀称,还长高了许多。
“几月不见,真真是脱胎换骨,好一个芙蓉美人面呐~”
“杜若姐姐可别打趣我了!这儿还一堆人看着呢,嘿嘿~”
“实话么,可不是打趣。”
尹杜若笑着拉她到二人面前介绍。
“这是我二哥尹纪平,别看他年轻,已经是宫中从五品的三等侍卫了!这是我三姐尹苡楠,与我一般,是女医。不过,她还当过游医,见多识广的很~”
她对着二人一通夸赞,顾知秋认真记下,连连赞叹。
让尹纪平迷失在一声声的夸赞里,险些要当场表演一通拳脚。
还是尹苡楠看不下去,把他推搡走才算消停。
顾知秋跟着二女,随行进府。
尹府的布置主格调也是雅致类型的,赏心悦目。
几人边聊边走,气氛和乐。
与此同时,沈清兰换了一身低调的男子装束,轻车熟路拐进了绣香楼的后门。
迟妈妈得了消息,交代几句便不着痕迹的退至后院。
一进自己的住处,就看见沈清兰,喜上眉梢。
“玖儿?我送的消息你收到就好,何至于亲自过来这种地方?”
沈清兰淡淡一笑:“这地方有你们,怎么能不来叙叙旧?”
迟妈妈眼眶微红,仔细端详她瞄粗的眉眼。
“还是觉得你浓妆时好看,不过,这般模样更秀气一些。”
能把她眉眼的妖冶遮挡几分。
沈清兰亲昵的挽住她胳膊:“听说兰香那个小丫头受伤了?大夫看过没有,怎么说?”
“嗳,腰伤的不轻,得多养一阵子。正好,不用她待客了,因祸得福。”
迟妈妈眼中露出一丝心疼,却也有几分复杂。
说是不用接客,实际能养伤的时间也不多。若是久了,只怕会被舍弃。
得幸大夫说没伤到骨头,养半个月就能好。
沈清兰轻嗯一声,沉默良久。
“她也算间接受我连累,这银子, 麻烦你转交给兰香。”
“哎哟,你赚点儿银子都搭给那几个丫头赎身了,你留着吧。”
“迟妈妈,收着吧,我只是想……为姑娘们做点儿什么。”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傻姑娘。
迟妈妈望着她,眼角有些湿润。拒绝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默默地将钱袋收下。
“以前是你护着她们。只可惜,我没你那能耐……”
沈清兰苦笑不已。
“我要是有能耐,当初也不会……罢了,你们不怪我离开就好。”
“你待的时间够长了,那是拿命在换啊!谁敢怪你?”
迟妈妈眼眶的泪花忍不住流下来一串,在扑了厚脂粉的脸上有些明显。
看得沈清兰想哭又想笑。
“以前就说过你,这脂粉用好点的。反正是上头那位花钱,你给他省个什么?”
“最近两年收税高了,生意赚的钱给了上头。姑娘们的身价越来越高,可分到的钱越来越少。我用点便宜的不打紧……”
迟妈妈无奈摇头,哪儿是她想省。
沈清兰笑容淡下来,幽幽叹息。
“现在的幕后换人了么?”
“这玩意儿多赚钱,你又不是不晓得。只是倒换了几次掩人耳目罢了,哪儿会轻易舍下?”
“按说,那位不是缺钱的主啊,怎么压成这样?难道……”
“嘘……这种事儿别说!”
迟妈妈警惕的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
京中的高手眼线数不胜数,她在住处这儿与沈清兰约见,也是不放心的。
安静了一会儿后,她才用气声说话。
“你好不容易出去,就别再回来蹚浑水。玖……你与我们不一样,听话,今日之后,再见就是陌路人,玖儿早就死了,我们都不认得你。明白没有?”
沈清兰没有说话,直到迟妈妈死死握着她的手,像是要掐进她的皮肉。
“说啊,记住没有?”
她敛下眸子里的泪花,轻嗯一声,哽咽道:“记住了。”
得了回应,迟妈妈脸上才多了几分笑意。
“以后不用往这儿送钱了,免得老娘提心吊胆的怕被发现不好解释。给你自己留点儿嫁妆吧,啊~”
哪儿是怕不好解释,分明是怕自己被发现。
沈清兰望着她还穿着夏天的薄衫,露着肩膀,禁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哎哟,哭什么嘛,你能清清白白活着,比什么都让我们开心。听话,别来这地界儿了,脏的很。”
“胡言乱语。”她吸了吸鼻子,闷闷反驳。
“小姐说,姑娘们没被碰过之前,都是清清白白、香香软软的,被碰过却是脏了。说明那些花天酒地的男人才是脏东西,脏的明明是他们!”
迟妈妈唇瓣动了动,鼻子酸酸的。
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对,对……你倒是跟了个好主子,真不错。”
“妈妈!”
一道短促的提醒声,让迟妈妈立马开了暗道:“估摸有人来了,从这儿走,在一半的土路里转道出去,机关在第三个砖块。快点儿!”
沈清兰毫不迟疑的躬身进去。
迟妈妈收整好后,确认无误,这才开门。
“换身儿衣服的功夫,催什么催……哟,流空小哥,您怎么亲自来了?奴家没能亲迎,得罪得罪~您进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