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听着沈铭的话,鼻子陡然一酸,眼眶也微微泛红。
她凝视着弟弟那面容憔悴的模样,心中明白,这次他是真的下了极大的决心。
沈铭自幼便被癫痫的病症纠缠,可在这个家中,他却是为数不多识字的人。
与大哥相比,他深谙礼数,看待事情的眼光也更为长远,总能透过表象,洞察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你身体本就不好,去工地干活怎么受得了?”沈兰满心都是对他身体状况的担忧,眉头紧紧蹙起。
“二姐,我在村子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出路。
去市里,哪怕像妈那样,每天捡捡破烂,也能挣出自己的生活费。
不像现在,卖一只羊,都得精打细算,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说不定哪天就又要饿肚子了。”
沈铭的话语里满是无奈与不甘,如果不是这一身病,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是最美的年纪呢。
沈兰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清楚沈铭说的句句属实,都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现实。
“那好吧,我明天就去问问村子里那些养羊大户,把羊卖了。
你去了市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还有,那年你因为美丽的事和洪叔闹得不太愉快,这次去了,记得买些烟酒带上,这些年人家对咱妈一直都很不错。
还有奕博那孩子,跟着四妹去市里上学了,生活费基本都是洪叔给的。咱得将心比心,你可别再对人家有偏见了。”
“我知道了,二姐。当年是我太糊涂,没想明白。现在回过头再想想,当初他们阻止我,也是料到我和美丽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二姐,你放心,我会和妈还有洪叔好好相处的。”沈铭低着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悔。
第二天,沈兰便去联系养羊大户,把羊卖了。一只羊卖三百块,五只羊一共卖了一千五百块。
拿着这笔钱,她仔细地给沈铭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一边收拾,一边反复叮嘱,事无巨细,直到送沈铭上了去市里的车,她还在车窗外不住地挥手,眼神里满是牵挂。
沈铭到了市里后,第一时间和三姐沈竹取得了联系。
第二天,姐弟俩便一同前去看望母亲。
沈母看到许久未见、面色苍白的二儿子,心疼得泪水夺眶而出,双手颤抖着轻轻抚摸着沈铭的脸。
“洪叔,这些年,辛苦您照顾我妈了。我们兄弟姊妹虽多,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这两条烟,还有这两瓶酒,是我特意给您买的,知道您好这一口。”
沈铭双手恭敬地将礼物递上,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哈哈哈,好啊,好啊!有你们这份心意,再苦再累都值了。能抽上儿子送的烟酒,我这个老光棍还有啥不知足的!”洪叔爽朗地笑着,接过礼物,眼中满是欣慰。
在母亲那里吃过饭后,在沈母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姐弟俩离开了。
“你明天就跟你三姐夫去工地吧,让他帮你找点苦轻的营生做,少挣点没关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三姐夫是个憨厚朴实的汉子,他是三姐离婚后,别人又介绍的,是一个泥瓦工。
长得一般,身材倒是高大,做事动作麻利,但是就是有点不太细致。
沈竹嫁给他之后,这日子也算过得安稳,最近几年村子里的年轻人,有点手艺的都去了市里讨生活。
正赶上全国奔小康的年景,会点手艺的,出去早一点的,基本上都在市郊批了地,盖起了自己的小二楼。
沈竹两口子来了市里也有五六年了,地皮早就批下来了,但是攒钱盖小二楼还得很长时间。
如今只是干起了三间南房,一间自己住,一间租了出去,正好还空着一间,大致收拾了一下,沈铭也就有了一个落脚处。
“三姐,三姐夫,你们俩也不容易,这房子我也不白住,这是五十块钱,先给你一个月的房租,等下个月我挣上钱了再给你。”
沈竹一听沈铭要给房租,佯装生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你住在这里还谈什么房租,要是传出去,别人不得笑话咱们。”
沈铭却一脸认真,坚持把钱递到沈竹面前,说道:“三姐,我知道你和三姐夫对我好,可我也不能一直白住。这地方可是和村子里不一样,这是个烧钱等我地方,我会靠自己的双手生活,不能总拖累你们。”
三姐夫在一旁挠了挠头,憨笑着说:“铭子,你别跟你三姐客气,这房子你不住不也是空着的?给啥钱嘛,你先住着,如果下个月挣上钱了你再给也行啊。你说是不是?”
沈铭见三姐夫都这么说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收了回来说道:“三姐夫,那明天我就跟你去工地吧,我这一没手艺,二没力气的,就怕给你添麻烦了。”
三姐夫咧嘴一笑,拍了拍沈铭的肩膀,说道:“嗨,怕啥!工地活儿多着呢,总有适合你的。你就跟着我,慢慢学,肯定能行!”
第二天,天还没亮,沈铭就跟着三姐夫来到了工地。
晨曦中,工地一片忙碌景象,机器的轰鸣声、工人们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
三姐夫带着沈铭穿梭在各个施工区域,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情况。
“铭子,你看这边,是砌墙的活儿,我干的就是这个。那边是搬运材料的,你今天先从简单的下手,帮忙整理下那些零散的建材,把它们分类放好。要是遇到啥不懂的,就问旁边的工友。”三姐夫耐心地说道。
沈铭认真地点点头,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他穿梭在一堆堆建材中间,将木材、砖块、钢筋等分类整理。
一开始,他还不太熟练,动作有些迟缓,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咬牙坚持着。
可没到中午,沈铭就感觉体力不支了,毕竟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长时间的站立和劳作让他有些吃不消。
这时,三姐夫走了过来,看到沈铭脸色苍白,额头直冒冷汗,关切地问:“铭子,是不是不舒服?要不你先去旁边休息会儿。”
果然话音未落,他的癫痫病又开始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