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碎雪,落在地上化成水。
街道两旁偶尔堆积起薄雪,很快便被行人踩踏严实,成了泥泞的冰。
湿滑,容易跌跤。
十字路口处就有人脚底板一溜,抱住电线杆。
……
车子开出五分钟,没人开口。
姚荟看车窗外出神。
春光易老,人易散。
说起来二十年,小半辈子,也不过三两句话就撇清了。
以前觉得千难万难,不曾想说出口心里是松快的。
许思看婆婆,瞧她眼睛眨了几下似乎回神,“妈妈跟公公都讲好了?”
姚荟转回身,“嗯,讲了。”
“公公咋说?”
姚荟顿一下,心思百转,“不咋说,我要离他能哪办,掰扯掰扯旧事,讲不出名堂。”
话里掩去闫振华讲的条件,她不想给小思增添负担,年后锦绣就要首演,做生意是不一样的。
沪市不同港市,才刚开放,这辰光啥人才做个体户?
没分配、没技术,更甚者还有劳改出来没法子赚钱的才会走这条道,偏见不少。
让小思做生意抛头露面,担心影响她名声,况且太辛苦了。
姚荟打算想想别的法子。
这么想着,她一时没说话。
许思以为婆婆心情不好,她不晓得当年具体情况,但从闫峥口中,和老宅的布置上大抵能看出,当年婆婆和公公是真心相爱过。
如今一刀两断,不可能心无波澜。
“妈妈放宽心,要是不想自己住还去象牙巷,同我们住几天,等蝶梦上班咱再过去。”
姚荟说,“好,就住几天。”
说完这话,她又想起来问,“小思你饭桌上说那几句啥意思,华新还真能多赚几成啊,我瞅姓文的都没听懂。”
许思抿唇笑,“妈晓得沪市现在哪里的衣服最高档,最好吗?”
姚荟想想,“你要说旗袍啥的,老黄做得就算数一数二,但要说寻常穿的,洋货行、港货行还有沪海商厦的最好哩。”
许思说,“为啥洋货行、港货行的最好呀?”
“当然啊,外国的洋牌子,穿了有面子,光鲜亮丽价格高,穿的起的非富即贵。”
许思笑,“所以呢,有些衣服一穿就能看出来身份,要是把华新的衣服做出名气,买的人自然愿意掏钱。不过现在还没到那份上,如果是我来管华新的服装模块,会先改陈列和服装样式,单纯从销售、样式两个方面去调整。”
“销售咋办呢,咋推销出去?”
“登报纸、上电视,让有名气的人穿华新的衣服出现在老百姓面前,这叫名人效应。再然后百货里搞活动,搞促销,弄噱头,不难。”
这个节点时间早了点,再过两年,本身就是服装发展的一个小高潮,从港市和国外引进的电视剧、电影让人们开始模仿和追求类似的穿着打扮。
许思本就是这个专业,曾做过细致的研究,以她的专业来说手拿把掐,简简单单。
姚荟听得直点头,“讲得有道理,还能这样来,陈列又要咋改?”
“妈,你怎么问这么仔细,是打算管华新的生意吗?”许思随口一问,婆婆平常对这没啥兴趣。
姚荟眼睛瞪圆,“没有没有,我就听起来有意思。”
许思看她,“真的?华新要分给你吗?”
姚荟:……
儿媳妇太聪明不是好事体。
“没谈到那一步……闫振华今朝说不出啥,要考虑几天。”
许思说,“哦,确实有些突然。”
后面姚荟也不敢再问华新的事体了,想想不然问周易去,然后自己学一学说不定就上手了。
她怕一说出来,自己的事就成小思的压力。
后座说了啥话,全听在闫峥耳里。
方向盘左打车子到了象牙巷。
几人下车,家里没人。
许思说,“钟姨估摸上我阿妈那烤火嗑瓜子去了。”
姚荟有点累了,“我上楼歪一歪,困会儿觉。”
说着,便独自上了阁楼。
许思同闫峥也回了屋。
钟姨细心,自个儿出去唠嗑还给她们把火盆烧好,屋子里暖融融的。
许思把外套脱下来,闫峥顺手接过挂在衣架上。
她说,“总觉得妈妈有心事,会不会没谈好?”
闫峥心中有数,“那边不会轻易离,肯定提了要求。”
许思惊讶,“为什么呀?一直不愿意离的不是妈吗?她离了公公那边不就轻松了,还能给那谁正名。”
闫峥嗤笑,“他既要又要,没那么容易松口。”
许思疑惑,闫峥大概讲了下当年的情况。
听完许思也算理解了。
“所以一开始是意外,后来公公尝到滋味,贪图新鲜感就同文澜姿偷着来?然后就被婆婆发现了。”
“我发现的,”闫峥淡声说。
当年是他先发现,但那时他小不懂事,回去告诉了母亲,这事就到了明面上。
闫振华认错、后悔,当即跟文澜姿断绝来往,但姚荟咬死不肯原谅,家里争吵不断。
直到某一天文澜姿挺着肚子出现在门口,再无回旋余地。
许思上前一步握住他手,“换做是我,也没办法原谅。”
闫峥环住她腰,把人带入怀中,“不会是你。”
许思好笑抬起头,“只是打个比方,我晓得不会。”
“这么相信我。”
许思踮脚双手环住他脖颈,男人配合得稍低下头,“相信也不行,打比方又不乐意,闫先生真难伺候~”
她目光盈盈,全然信任说,“你答应过我,我们会好好的,你是闫峥,你说过的话不作假。”
男人吮住她唇,双唇相碰厮磨。
分开的空隙里,温言说,“对,不作假。”
亲吻加深,腰间大手将她提起,稍一用劲就把人抱了起来。
夫妻几月,许思也晓得何意,乖乖被他抱着唇未分开。
男人走去床边,床沿坐下来她便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任由亲吻。
午后安静,只有雪花沙沙落下。
夫妻俩腻歪了会儿,靠在一起说话。
闫峥说,“啥辰光还会做生意了?”
许思抿唇,忘了,忘了家里还有个聪明的丈夫。
她只好把那套说辞又拿出来,“就是以前看谢家做生意,谢景盛有让我学一点,然后我还蛮喜欢做衣服的自己琢磨了很多。”
闫峥凝着她,到底没再说啥。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