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本是短暂的,却因为有所期待而变得漫长。
对石榴而言,这个寒假短暂又漫长……
二姐不回来,大姐不回来,就连英子也没回来。
别的人家门户大,亲戚多,到了过年迎来送往的,很是热闹,而自家虽然也姓林,确是独户,父亲没有兄弟姐妹,自然也没什么亲戚。
至于阮家的亲戚,并不亲密,往来也少。
所以,石榴家里很是冷清。
母亲沉迷打麻将,日日黏在麻将桌上下不来,父亲躲在小屋里,一把又一把的扎着他的笤帚——沉闷的假期里,陪伴石榴的除了歌曲、作业,就只有万雁鸣的电话。
万雁鸣虽然人去了东北,心却留在了这里。
他每天至少给石榴打两通电话。
原本就是话痨的他,在电话里变得更加活跃,天南海北的聊着。
东北人特有的豪爽和幽默,经常逗得石榴哈哈大笑。
不过,再多的话,总有说完的时候,为了不冷场,为了不让石榴挂电话,有时候万雁鸣还会让石榴点歌。
要知道, 正逢流行音乐遍地开花,“点歌”一度成为最时髦最流行的事。
家逢喜事,找到当地电视台,花钱点上一首歌,在特殊的日子为特殊的人送上心意,表白心声,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万雁鸣离得太远,干脆自己做石榴的“点歌台”。
他让石榴自己点歌,会唱的,他当下就唱,不会唱的,他立马去学,次日再唱。
其实石榴最喜欢他唱过的那首《丁香花》,但万雁鸣却不肯再唱这首歌。他说这歌太忧伤了,他不在石榴身边的时候,他不允许她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他喜欢给石榴唱情歌,各种各样的小情歌——万雁鸣唱歌很好听,石榴却担心他的电话费。
对此,家境优越的万雁鸣毫不在乎。
他唯一介意的是父亲。
父亲不像母亲那般开明,有些古板严肃,所以万雁鸣打电话都会背着他。
好在父亲比较忙,一回到东北更是成了大忙人,很多亲戚、朋友都要拜访,万雁鸣就以学习为由留在家里,偷偷给石榴打电话。
这一日,万雁鸣原本说好了要给石榴唱一首新歌,但却破天荒的没打电话,石榴时不时的看着电话, 像是少了些什么,有些魂不守舍。
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知何时,自己已经习惯了万雁鸣的陪伴,但这种习惯让她不安。
曾几何时,裴嘉楠也这样陪伴过她,却又在她刚刚习惯的时候戛然而止,再无消息。
想到裴嘉楠,石榴心里就有些惆怅。
其实裴嘉楠也知道她家的电话,当初她的中考成绩还是裴嘉楠告诉她的,但现在,他却没有再打过了……
就算是过年,他也没有一个电话,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母亲的病又怎么样了……
石榴不能想,一想到裴嘉楠就心烦意乱。
她只能埋头写作业,用物理化的难题占据自己的头脑和思绪。
终于,沉浸在题海里的石榴,暂时忘却了忧烦。
这一天的时间,她写完成将近一半的寒假作业,直到把自己累的精疲力尽,才沉沉睡去。
——
次日一大早,石榴刚吃过饭,万雁鸣的电话打来了。
他的鼻音很重,听起来很疲惫。
“石榴,你起床了吗?”
“起了,刚吃过饭。”
“我还没起床呢。我爸出去了,我把电话扯到被窝里给你打的。”
“哦,那你不吃饭了?”
“不吃了,我也吃不下……阿嚏!”
万雁鸣说着,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你感冒了?”
“嗯,有点。昨天一早,我爸的两个老战友过来,非要拉着我们去河上凿冰捕鱼,我就没来得及给你说。”
“凿冰捕鱼?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是挺好玩的,我们捕了好多鱼,可惜你不在,你要在就好了。不过也幸好你不在,要不你也要冻感冒了,实在太冷了。”
“那你以后出门多穿一些。”
“嗯,石榴,我昨天走的匆忙,回来已经很晚了,想着你肯定睡觉了,就没给你打电话。”
“没事,我知道了。”
“那……昨天你有没有等我?”
“没有。昨天我写了一天的作业,卷子都快写完了。”
“那……你有没有想我?”
“没有。”
对于石榴的连接否认,万雁鸣毫不介意。
“你没有想我,我可想你了。石榴,你知道吗?昨天我们开着车在雪野中穿梭,举目四望,江面白茫茫一片,无边无际的。那种空旷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特别渺小,也特别孤独,就在那一刻,我对你的思念达到了顶峰……”
隔着一条电话线,万雁鸣变得更大胆了,无所顾忌的倾诉着他心里的思念。
石榴有些恍惚。
思念究竟为何物?
是这电话线,一头牵在她手里,另一头隔了千重山万重水,牵在他的掌心里,当拿起电话,彼此的心就会揪紧吗?
她默默的听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但这一次,她没有驳斥他是胡说八道。
因为她喜欢听万雁鸣的描述,喜欢听他那些新鲜奇特的经历。那片苍茫的冰雪世界,像是带着一股清冽的风,吹进了她的思绪……
“石榴,我病了,一生病,就更想你了。”
“生病了就好好吃药,好好睡觉。”
“吃药没用,我这是相思成疾,吃不下,睡不着……”
“睡不着就写作业,别等开学了,你作业还没写完,到时候我可不给你抄……”
石榴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好像是母亲在大声叫她。
要知道,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母亲轻易是不肯离开麻将桌的,一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