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
输液袋挂完两大袋,其中含有利尿剂,目的是将体内积聚的镇定剂尽快排出。
程斯樾盯着输液袋看了好一会儿,又转眼端详床上睡得迷迷瞪瞪的人。
他轻声问:“你要不要上厕所,我抱你去。”
程墨翻身,扯被子盖住脸,含糊一声:“不去我困。”
程斯樾:“主要,你有前科。”
“嗯?”她淡哼一声。
“尿床。”这男人什么都敢往外说,“在家我还能帮你换被子,这儿,医院呢。”
“……我现在不想上厕所。”
程斯樾认真看她,一字一句:“我相信你的嘴,但是我不相信你的膀胱。”
果然,床上有气无力的女孩子还是炸了:“我尿,我现在就尿!”
洗手间。
程墨赶人:“你出去。”
程斯樾抱着双臂靠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她:“我看着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洗澡的一箭之仇,报了。(148章)
护士拿着托盘,站在VIp病房门口。
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
.
回到病床,程墨睁着两只眼睛,有点睡不着了。
“你怎么认出陆鸣珺的?”她复盘了案情,对于程斯樾在街上一眼将陆鸣珺认出来,表示不可思议。
她亲眼看见陆鸣珺乔装打扮,戴上防晒的脸基尼离开。
全脸遮住,只露出两只眼睛,程斯樾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程斯樾:“因为陆鸣珺高低腿啊。她家破产,她哪里有钱去定制鞋子?”
原来如此。
说起这件事,程斯樾得感谢挂掉的白蓉,“等冬至,我派人给她烧一会所男模下去。”
程墨:“?”
“纸人啊,让我的好后妈在地府美美享受一下。等我那个渣爹挂了以后,他肯定去地府找我后妈,正好给渣爹来点男模震撼。”
“……”
他真的,正经不了一点。
程墨拉着他的大手,不睡觉非玩他手指。
“赶紧睡觉。”男人温热的手蒙住她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小扇子一样抵在他的手心,还故意眨眼。
“睡不着了,都赖你。”
“我上来陪你睡?”
“那不行!”程墨挖开他的手指,透过缝隙看向病房门口,偷感十足的声音,“喂,这是医院。”
“那又怎样?单人病房,又没别人。”
女孩子不理他,她裹紧被子,非得把自己搞成一粒蝉蛹,蛄蛹几下以示决心。
程斯樾看她好笑,连胳膊带被子按住她,不让她乱动。
不听话的小祖宗还想挣扎,脑袋蓦地撞到他的下巴。
他以一种夸张的调子,倒抽一口凉气。
下一个瞬间,长臂将她紧紧锁死,程斯樾的下巴抵在她的天灵盖:“不许动,举手投降。”
恐\/怖\/分\/子被他牢牢锁在怀里,程墨失笑:“程斯樾,你到底几岁呀?”
“两点八岁的大儿童。”笑声从头顶传来,紧接落下一个吻。
程墨缩头,小声:“头发脏了。”
“我不嫌,再脏都亲。”程斯樾连着亲了好几下。
程墨特别真诚:“你忘啦?那地方,是厕所吧,特脏,真的。”
“……”
“我用发夹偷偷刮瓷砖上的霉菌,全戳陆鸣珺鼻子里了。”
“别说了……”他现在想用消毒水洗嘴巴。
入夜浓雾四起,天上不见一丝星芒。
程墨撑开眼缝, 窥见迷迷瞪瞪的雾气。她单薄的影子在窗户上浮沉般翻飞,下一秒,眼前一晃,窗户上似乎又多了一道鬼魅之影。
女孩子结结实实哆嗦了一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她也很害怕。
程墨往病床边蛄蛹一下,空出长长一条儿,她拍拍床,问:“老公,你要睡上来吗?床我帮你试过了,软乎乎的。”
程斯樾哂笑一声:“我的聪明机智又勇敢的老婆,怎么不假装矜持了?”
病房静了几分。
女孩子扭捏了一下,轻轻的声:“因为我现在很需要你。”
她总有办法掐住他的命门,击中他心间最柔软的部分。
他踢掉鞋子,在病床上躺好,将她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程墨想说话,被程斯樾捏住嘴巴。
“你再说头发脏,我跟你绝交——”想了想,又觉得话说重了,他补了一句,“到明天早上。”
绝交一晚上,然后抱着睡?
程斯樾闭上眼睛,亲亲她头上的发旋:“睡吧老婆。”
“你不嫌头臭啦?”小鸡嘴上下开阖,努力发出声音。
这糟心玩意儿,她还提?!
男人深吸一口气,解释:“我亲的是发旋儿,发旋儿头发少。”
“……”
在她努力闭上眼睛想继续睡的时候,她感受到程斯樾手搭在她的后背,温暖的大手揉着她的脊椎……她发僵的骨骼,感受到了抚慰。
男人很有耐心地拍着她的背,像大人哄着被噩梦吓醒的小孩那样,他说:“别怕,有我在。”
这样温柔的安慰和她惶恐的情绪一起,宛若天平两端,程墨的心在这一瞬间,得到了一种奇异的平衡。
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好似会说话:我抱着你睡,哪儿都不去。
没多久,她软成一团,潜意识告诉她,这里没有陆鸣珺,没有束线器绑住她的脚,他在的地方,才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她睁开眼睛。
程斯樾左手抱着她,右手拿着笔,在文件上签字。
吴助理接过文件夹,待到墨水干了,他才盖上。
程墨的眼睛对上吴助理的,莫名有点尴尬。
“醒了?”程斯樾抽出手,把她的脑袋安排在枕头上,转头瞪了吴白一眼,“翻纸的声音把我老婆吵醒了。”
“……”吴助理有点窒息。
门外响起高跟鞋的哒哒声。
以及,谩骂声。
程墨抬头,只见病房门口,柳闻莺非得和尚冥挤在门口,谁也不让谁。
最后,泥头车似的柳大小姐猛地撞开尚冥,大摇大摆走进病房。
“哎妈呀,我出狱了!”她开口就是王炸。在派出所待了大半天,可不就是坐牢吗?
“莺莺姐?”程墨以为听错了。
“小冥子,上货。”柳闻莺斜了尚冥一眼。
“我不是公公!”尚冥绝望了,一个两个全拿他当佣人使唤,他哼哼唧唧,举起一个麻袋,往病床后面一倒。
裂成两半的紫色晶洞,豁开的白色水晶球,对半撕烂的塔罗牌。
柳闻莺:“呐,你老公花了40万,买的一堆破烂。我就说那女的是个骗子!”
尚冥痛心疾首:“那什么塔罗牌大师!钱到账,她脸都笑烂了!昨晚在余资铄会所里点男模呢!”
信息过于炸裂,爆炸式的疑惑雪片般袭来,在程墨的脸上形成了交通堵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