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查清毁约案,温以安和原宇宪也搬到寺院安置。
不愧是花城,连寺院都是花团锦簇,倒不像是清静之地,反而更像是某个金屋藏娇的地方。
才安顿完,原宇宪见温以安坐在屋顶傻笑,舍弃轻功,也如她一般从木梯而上:“在看什么,还爬这么高?”
屋顶微有幅度,温以安没有急着回他,伸出手:“上来看看,你就知道了。”
刚踏上青瓦,就是细碎的声音,在屋顶上坐下,见远处晚霞浮在山间,久久不去。
温以安从他那一向深邃的眼中,看到广阔山河,轻声一问:“是不是,有许久没有好好看看远方了?”
原宇宪却指向山的南面:“那里就是花农居住的地方,花动如浪,在我们眼中是美景,在他们眼中却是生计。若不是被逼到急处,他们许是不会拿着农具来闹事。“
温以安随着他白皙的手指望去,虽看不到他所说的花海,但能想象,定是极美的。于是往后看去,如今却龟缩在这里讨一个公道。
“你觉得跟花家有关。”说完,沿着青瓦缓缓而行。
原宇宪也站了起来:“确实该去问他们。”
两人刚过月亮门,就被寺庙方丈留住,说是要讲一段花府的旧事。
那时巧匠楼前,一排长龙,熙熙攘攘中,听见有人在谈论楼中展巧匠乃是杭州第一名匠,不论奇石还是朽木,一经他手,自然品相不凡,可值千金万金。
花家家主韩迷从后院贸然进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伸手拦住了他:“公子怕是小看了我们巧匠楼,这里岂是鸡鸣狗盗之辈可入的。”
既然做这插队之事,自然是未雨绸缪:“请转告花巧匠,韩某手中有先生所寻之物。”
“是吗?”小童听到这个声音往后退了一步:“大小姐。”
眼前被唤作大小姐之人,戴着帷帽,云纱裙中颇有韵味,韩迷不免鼓掌三声:“原来声名在外的花巧匠,不过是个小丫头骗子。”
“公子如此喜欢骗子一词,希望您刚才的言论不是诓人的把戏。”面对姑娘这样一番说辞,韩迷孟浪的做派,盯上了她的帷帽,说时迟那时快,手指已然触到那冰丝纱,却有更冰的感觉直席心底。
“看来公子已然是无礼成性,若是不拿出所言之物,请恕小女子不奉陪。”韩迷听着这嗔怪的语气,更是来了心情:“姑娘既知男女授受不亲,为何还牵我之手,难不成姑娘当初找的就是心爱之人,如今人在面前,便难以自持了。”
这人泼皮无赖上头,这位姑娘也就拉下面子,牵起他的手,狠狠擦了两下:“你这满手茧子,也就姑娘我心善,不嫌弃你。”随即用食指勾了下他的下巴:“公子长相甚好,若是能留在楼中陪我,也聊以消遣余生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韩迷退了几步,引得面前的姑娘大笑。
“懂得知难而退是好事,既然公子不是来捧场的,还请左边右转溜出去。”姑娘说完,就关上了门。
仅留韩迷一人回想最后一句话,往指定的方向瞧了一眼,一只灰溜溜的小狗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握紧拳头往门上锤了两下,气才渐渐顺下来。
春日之风最消愁,花念坐在院中,吹着春风,做着簪子,份外惬意,似乎忘却了昨日所有的不如意。
缘分最磨人,总能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记起那个人。
花念的肩膀被飞来的石子打了一下,突然警觉起来:“是哪个宵小之人,暗中伤人。”
“怎么能说伤人,只是我给表妹的见面礼比较隆重而已。”韩迷从围墙上腾空飞下,坐到花念对面。
“我说爹爹怎么一说起表哥,脸色就铁青,原来表哥是刚从狱中归来,尽是想找法子再回去。”花念将手中的簪子递过去:“这个的行凶效果比石头更好。”
果然是狠角色,不知无羞怯,更是有胆有识,韩迷接过簪子,站起来插在花念头上,撑着头看了一眼:“不错,还是这个见面礼合适。”
从未有男子替她别过簪子,那认真的眼神如雨滴,一点一点地敲打着心,语气放缓了下来:“不知表哥今日前来,除了冒犯花念,还有何贵干。”
韩迷从衣中拿出一红木盒子:“表妹昨日赶我,未来得及将这半块砚交给你。”
说实话,这韩公子褪去顽固之气,也是颇为俊俏,花念接过,便下逐客令:“此为内院,表哥久留不合适。”
韩迷俯下身子,以居高临下的口吻:“世间有传言,洮砚重逢的两人便是世间最佳伴侣,表妹若是担心,我向姑父求娶即可。”
“你们在干什么?”花栖知晓韩迷的身份,自然希望他能与自己喜结良缘,一听说他找姐姐,就跑来阻止,可还是误会了这一幕。
“还能干什么,表哥夸下海口,说要向父亲求娶花家双姝,我自是不愿意,便与之争吵了起来,花栖妹妹可愿意嫁他。”花念赶紧将这烫手的山芋抛出去。
花栖挽起韩迷的手:“表哥当真愿意娶花栖?”
韩迷被花栖绊住,花念抓紧逃离魔爪。
这绊子可是难缠,韩迷看着花念远去的身影,恨得牙痒痒,却只能压在心中:“花栖,韩某心极其小,只能容下一人,那人便是你姐姐,花念,贵父也是同意的,往后还请自重。”
未曾想到他两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抓着手臂的手慢慢脱离了绸缎,如深海失去浮木一般,后退了几步,却又突然坚毅起来:“只要你一日未娶她,就有扭转,就算你娶了她,你怎知我不能入府为妾。”
兴许是未曾见过这般倔强之人,说了一句你,就摆手而去。
原本以为找到两块洮石,便能觅得复原之法,可是却一无所获,眼看进献鲜花将近,无耐之下,花念只能向父亲请愿:“花念愿前往洮河寻求解决之法。”
花江并未急着答应,毕竟他向来偏爱花念:“是个好办法,不过为父不放心你一人前往,就让韩迷陪你去。”
“爹爹,能换人吗?”花念弱弱问了一句。
“韩迷武功,为夫很清楚,他可以护你周全,若不让他护送,你便不能去。”花江知道花念意心意已定。
“女儿知道了,多谢爹爹。”花念也不再争取,毕竟他也不是极恶之人。
翌日一早,祖母就在门口送花念:“念儿,早日回来。”
花念抱了下祖母:“祖母不要太想念儿,念儿会早日回来的。”
韩迷在一旁提醒到:“该出发了。”
“知道了,让你多事。”花念有些不耐烦地放开祖母,眼睛含泪。
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润软了韩迷的反击:“祖母放心,我会将花念安然带回。”
“韩迷是好孩子,你们走吧。”祖母浮动的心被韩迷安定。
韩迷将花念扶上马车,便也跟了进去。
花念透过窗帘与祖母告别,发现时就开始慌了:“你不骑马,上来干嘛?”
“自然是贴身保护夫人啊!”韩迷坐过去,将花念揽入怀中。
花念锤了韩迷的腿几下:“我们可没成亲,快放开我。”
却让韩迷更加肆无忌惮,拿出一红色帖子在空中晃了下:“可是你已经许给我了,要不要看下婚约。”
花念抢了下来,迅速撕成两半:“这下婚约不存在了,你可以下去了。”
“真是我的傻夫人,怎么可能把真的给你。”摸了下花念的发髻:“夫人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花念硬推了他一下:“不过是婚约而已。”
“不过,此次洮砚之行,护送夫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考虑一下,”韩迷揉着手臂,俯身过去。
这世间怎会有这般无赖之人,花念快气得窒息了,拉开车帘,准备往外走,却被拉了回来,正好坐在韩迷腿上:“好啦,我答应了祖母照顾你,此行福祸未定,你得安心坐在马车内,我不再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事。”
被韩迷环抱着,花念心软了下来:“什么事?”
“为了隐蔽行事,途中你我得装成夫妻,你得唤得亲昵一些。”花念安静地像只兔子,韩迷趁机多占些便宜。
花念犹豫了下,韩迷继续说道:“兄妹远走他乡谋生和情人私奔归隐田园,在外人看来哪个最让人信服?”
“我答应,你先放开我。”花念感觉到脸有些微红。
韩迷一松开,花念便逃到角落,如惊弓之鸟慌乱无措。
韩迷脸上却是满脸笑意,有种如愿以偿的满足感。
月落乌啼,花念竟趴在马车上睡着。
已到落脚之处,韩迷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花念,醒醒,我们到了。”
花念揉了揉眼睛,撑起下巴,看了看面前这人,朦胧中似乎没那么讨厌,甚至层生了安全感,一时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到,用手将他的头揽到一旁:“那个,你挡着我的路了。”
韩迷拉住她的手:“慢着,夫人似乎忘记先前答应我的事情了。”
花念收回探出车帘的小脑袋,转头眨了眨眼睛:“没有的事情,我向来一诺千金,可是假扮夫妻,太过刻意是不是会打草惊蛇,你说哩,小迷。”说着将韩迷的手掰开。
和着被花念当作小厮使唤,韩迷连忙追了出去,正好赶上花念订客栈:“老板,来两间雅间。”
此时韩迷已将手搭在肩上,向花念使眼色,全被客栈老板看在眼里:“姑娘,一家人吵架吵吵就好,何必不给自己留个台阶下?”
“老板说得有理,夫人,自处地处偏僻,行人众多,就少开一间房,也好方便众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韩迷往老板手里塞银子。
“那请老板带路,多谢。”用胳膊肘后顶了下后面的人,听到那声哎呦才消气。
花念进到房间,打开窗户,享受着林间的清新,一时忘了所有的不快:“韩迷,你也来看看,这片竹林发出的声音,像是天然的乐声。”
名讳在她清越之声唤来,如此与众不同,假装惫懒地说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