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答应了李鸿灿要老实些,陈琬琰果然老实了。每天吃过饭,都要爬到峰顶的松柏树上往下看。
岩柏既然已经笃定李鸿灿和她在峰顶,于是源源不断地派兵前来。那些江湖人折了不少,陆续便有将士杀上来。
小九和金龙卫、霍老鬼三人每过一段时间就飞下去杀一阵,小九杀的手臂酸的都提不起剑。金龙卫也是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
陈琬琰看到岩柏的将士像下饺子似的被杀下悬崖,这样的风雪险境,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岩柏也是铁了心要杀李鸿灿。他以为凭他二十万的大军,怎样都能碾压李鸿灿。
白日小九等人守险道,晚上轮到程烈阳值守。
岩柏竟然昼夜不停地派人攻来,程烈阳也是杀了整整一夜。
早上用膳的时候,大家都很沉默。
程烈阳一身是血地拖着剑走进来,小九一摸嘴巴就往外跑,“今天由我来打头阵。”
金龙卫也是吃的飞快,一摸嘴巴提着刀就跑出去。
月媚娘赶紧起身扶住程烈阳,“岩柏还在不停地派人来攻?”
程烈阳微一点头,“岩柏笃定咱们在山上缺吃少喝,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他二十万大军,以为用人头都能压死我们。”
李鸿灿一听,浅淡一声,“行了,杀了一天一夜也足以迷惑岩柏了,我会逐渐开启盘龙大阵,九九八十一道关,他若觉得岩国的将士命不值钱,就往里填吧!”
李鸿灿说完,大袖一拂站起身就往外走。
陈琬琰抿抿嘴,目光瞟着李鸿灿的背影,心里却琢磨着他的机关到底藏在哪里呢?
与她坐在一旁的南宫燕燕一把抓住她的手。
陈琬琰一惊,回头,不解地看着南宫燕燕。
南宫燕燕皮笑肉不笑地道,“七公主的好奇心是不是又上来了?今日你休想出去,你答应主子的,别再给他惹祸。”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一把甩掉她的手,“我能给他惹什么祸?你想多了。”
陈琬琰话刚说完,外面突然一声响雷炸在耳边,众人扭头,就看到外面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天色立马暗下来,狂猛地冷风吹进来,把窗户一下子吹开。
南宫燕燕跑过去急忙将窗户关上。
陈琬琰起身走到木楼门口,难不成突兀而来的暴风雨也是一道关?岩柏的将士若是还盘亘在半山腰,再加上冰冷风雪,那定然是受不住的。不用攻上来,也会被冻死。
“咔嚓”一声,响雷炸在楼前,闪电如一道道利剑劈下来,并没有酝酿多久的暴雨就哗哗下起来。
可陈琬琰惊奇的发现,木楼的庭院并没有雨水落下来。她抬头望了望天空,李鸿灿加了结界。
她一抬脚就走出去。
“七公主,你不要惊忧了主子。”南宫燕燕一声暴叫,跑出来就抓住陈琬琰。
陈琬琰手往上指了指,“有结界,整个绝岭峰顶都被他下了结界,没有危险的。况且,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儿,怎会惊忧他?你不想知道,这样恶劣的天气,岩柏是如何应对的吗?”
南宫燕燕真是败给她了。
明明就是好奇心极重,却找如此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主子也说了,若是拦不住她,就不必拦。
南宫燕燕手一松就放开陈琬琰,“我陪七公主一起去。”
“随便。”陈琬琰丢下两个字,抬脚飞快地踏出庭院。
果然,整个绝岭峰顶都被下了结界,陈琬琰又攀上松柏,可惜,半山腰乌云密布,根本看不到岩柏的军队如何了?
看到小九和金龙卫走上来,陈琬琰跳下松柏迎上去,“不用守山道了?”
小九背着剑抿了抿嘴,没说话,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陈琬琰又瞟向其他金龙卫。
金龙卫受不住她的目光,轻轻道,“二皇子让我们上来,他逐渐开启盘龙阵,一道闪电就劈下去十来个人,那条山道上源源不断足有几千将士,岩柏真是疯了。”
“回去休息吧!”陈琬琰表面并没多少情绪,听了金龙卫的话,直接叮嘱他们回楼休息。
小九和金龙卫走后,南宫燕燕看着陈琬琰。
“你是不是觉得主子很残忍?”
陈琬琰摇头,“战争本就残酷,生灵涂炭,三万‘飞羽骑’想必死的也很惨烈……岩柏的执念也很深。”
南宫燕燕直接接口,“他执念的是你的‘不死心’……”
陈琬琰心一沉,“我知道,可他并不是天下明主。他如此疯狂,不过是做最后的挣扎。若他此番出兵依旧杀不死李鸿灿,得不到我的‘不死心’,岩国必定会亡。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孤注一掷,不惜拼上所有将士的性命。”
南宫燕燕哼一声,“即便如此,他也绝不会赢。”
陈琬琰斜睨着她,“若是我当时没有找到李鸿灿,你们又会如何?也是会来绝岭峰保命的对吧?”
“若是没有你,我们即便能护着主子来到绝岭峰,也绝不可能完好无损。那种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根本无法挡住岩柏的追杀。当时,我们瞒着主子已商量好,让元刚幻化成主子,我们带着他逃,让程烈阳单独带着主子攀上绝岭峰。只要到了这里,岩柏再想对主子不利那就不可能了。”
陈琬琰眼眸一转,就看到李鸿灿在庭院慢慢显露身形。他负着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看到陈琬琰,他向她伸出手,“想不想去看看岩柏的狼狈?”
陈琬琰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抵不住好奇,将手放进李鸿灿手里。
李鸿灿握紧她的手,扯着她快步走出庭院,待到了崖边,他手揽着陈琬琰身子一掠就跌下绝岭峰。
南宫燕燕跟着跑到崖边,看到主子揽着陈琬琰直接冲进电闪雷鸣的乌云中,之后,她就再看不见。
她撇撇嘴,“主子可真宠七公主,知道她好奇心重,真就带她下去了。”
李鸿灿带着陈琬琰站在乌云之上,看着岩柏的将士在山道上冻得哆哆嗦嗦,拥挤乱成一团,一道道闪电劈在他们身上,很多人瞬间尖嚎叫着跌下悬崖。
陈琬琰知道,虽然这电闪雷鸣或许不是真的,但绝岭峰的险峻是真实的,那样窄细的山道,单人攀登都很困难,别说这么多将士冒着风雨还在往上爬。
陈琬琰不忍看了,“这样的电闪雷鸣会持续多久?”
“怎么,心软了?”
陈琬琰摇头,“对于真正的将士来说,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死在这样憋屈的恶劣天气下。”
李鸿灿却叹息一声,“九九八十一道关,这是最易逃生的。只要岩柏一声令下,他们就不必冒着这样的天气攀爬,也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惜,岩柏并不想停下来。”
“宾国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李鸿灿沉默了半晌才轻轻道,“陈燮突然亲自到宾国,当面向宾国老皇帝求亲,他要娶白樱为妻。我便下令,之前的计划暂停,看陈燮意欲何为,或许我们也可以借刀杀人。”
陈琬琰一惊,“陈燮和云山道长偷潜到羽国,欲将绮罗劫走。未果后,陈燮逃了,被雪云鹤追上打了一掌,又缴了他的长枪。如今他还有脸去宾国求亲?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李鸿灿不屑一声,“或许,他打的也是与我们一样的算盘。或是如此,我们就得来全不费功夫,不必自己亲自动手了。”
陈琬琰一勾唇,“所以岩柏很急,他必定也得到了消息。你可知,白樱是如何反应?她依旧还带兵守在岩国皇城外吗?”
李鸿灿诡诡地一笑,“陈燮去了宾国,岩国老皇帝肯定也会得到消息。你说,他若是以为,白樱又与陈燮联手了,她带兵守在岩国,会不会就是想夺取岩国的皇城呢?”
陈琬琰惊的张大嘴,乌目瞪着李鸿灿,“你不会又对岩国老皇帝使用反间计了吧?”
李鸿灿得意地哼哼两声,“我怎么可能浪费掉这样的好机会。”
“你真是太贼了。”陈琬琰咬了咬牙,“我们还在这里被岩柏二十万大军堵着追杀,你却已经在宾国和岩国两边搞鬼,我现在都有点佩服你了。”
李鸿灿看着陈琬琰亮晶晶的眼睛,勾了勾唇,重重吐出一口气。
“走吧!回去,让岩柏自己挣扎去吧!”
李鸿灿说完,携着陈琬琰就回到木楼。
陈琬琰回去后,表情很轻松。
南宫燕燕与月媚娘对视一眼,看来主子做对了。满足了七公主的好奇心,她就消停了。
这电闪雷鸣的暴风雨,一下就是七天。
小九和金龙卫每天都要跑出去看岩柏撤兵了没有,可惜,并没有。
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将士们冒着生命危险往上爬,丝毫不容情。
乌云散去,阳光露出来,整个绝岭峰都感到暖洋洋的。潮湿的空气中,飘着一丝异香。
陈琬琰耳力非常灵敏,她听到一些悉悉漱漱的声音,像是冬眠的虫子都破土而出。
她眼眸一抬,突然惊的一下子跑出去。
庭院里,山崖石缝间,果然涌出密密麻麻的虫子,蝎子蜈蚣毒蚂蚁毒蛇......象黑色的洪流往山崖下疯狂涌去。
血红绫立马飞出,载着陈琬琰到山崖边,她往下一看,骇的脸立马都白了。
整个绝岭峰的山壁,黑色的洪流象水一般沿着山道往下涌。若是这些毒虫都爬上将士们的身上,那后果......那样窄细的山道,根本躲无可躲。
陈琬琰慢慢转过头,就看到李鸿灿板着脸站在她身边,那些毒虫都绕着他走。
“这也是一道关?”她轻轻问。
李鸿灿眼都不眨,“岩柏再不退兵,这些将士都将死在这里。只要被这些毒虫咬上一口,即便不死,身体也会溃烂。另一个人只要沾上哪怕一点,都会被传染。”
陈琬琰沉默着。
果如他所说,那暴风雨确实还有逃生的机会,可这些密密麻麻的毒虫,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他的信上跟你说了什么?”李鸿灿突然问,他眼盯着崖下,问的似乎漫不经心。
陈琬琰正看到那些毒虫已经爬上将士的身体,崖下一片鬼哭狼嚎,冷不丁听到他问话,没听清,扭头问,“你说什么?”
李鸿灿目不转睛地盯着崖下,过了半晌才轻轻道,“你若心软了,我便撤了这道关。”
陈琬琰叹息一声,没说话,抬脚就走。
李鸿灿收回眼光看着她,眸光中深深浅浅,极是复杂。
晚上,陈琬琰睡的极不踏实,她一会梦到绮罗,一会梦到那些骇人的毒虫,大叫一声,猛地就从床上坐起来。她惊的一身冷汗,后衫都湿透了。
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撩开床幔就下了床,想倒杯水喝,一抬头,竟然恍惚地看到窗台上坐着一个人。
她惊喜地扑过去,“雪云鹤,你来了?”
李鸿灿正往嘴里灌酒,见她扑过来,他甚是无奈地扭过头,冷冷一声,”我不是他。“
陈琬琰揉了揉眼,再看过去,气急败坏,“你怎么坐在我的窗台喝酒?”
雪云鹤也就罢了,怎么他也这样!
李鸿灿仰头灌了一口酒,“你在梦中不停唤绮罗的名字......我也以为是她回来了。”说完,他身子一歪,就从窗台上掉下来。
陈琬琰一惊,急忙伸手扶住他。
李鸿灿是完全醉了,人事不醒,整个身子都倒在陈琬琰怀里。
”喂,李鸿灿,你要睡回你房间去睡,你待在我这里算怎么回事?“陈琬琰拖着李鸿灿,东看看,西瞅瞅,她真想将他丢出窗台。最后只得无奈叹息一声,将他拖到罗汉榻上,死猪一般就往榻上一丢。
陈琬琰苦恼地揉了揉脑袋,现在该怎么办?
李鸿灿不能睡在她房间里,若是她现在去找程烈阳或小九让他们将李鸿灿拖走行不行?
她烦躁地在房间里不停走来走去,最后,干趣自己背起李鸿灿,打开门直接背着他走向他自己房间。
陈琬琰将李鸿灿重重地扔到他自己床上,嫌弃地撇撇嘴,扯过被子就胡乱蒙在他身上,她打了个呵欠,转身欲走。手却突然被抓住,她一回头,就看到李鸿灿双目熠熠地看着她,哪里还有半点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