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有七大剑派。
从古至今，一直都有七大剑派。除了里面的门派会偶尔换个名字，实力却从来都没有变低。在江湖里，“七大剑派”也从来没有让人瞧不起。
因为他们的招牌，是实打实用剑打出来的。
他们的剑，也绝对有这个实力。
武当不在七大剑派里面。
武当的剑也很有名气，从古至今也都很有名气。
而且名气一直在七大剑派之上。
这也是用剑打出来的。
自从前些年张和尚上了山，现在成了张真人，武当又多了一套拳法和一种剑法后。武当的剑变得更加的有名气。
现在连平时山下大排档吃晚饭喝大酒的人说起来，都会觉得很佩服。
但是剑的名气，并不总是单单让人用来觉得佩服。有些时候剑还会让人觉得很可怕，那些觉得可以佩服的人，大都只是因为还没有见过剑的可怕。
只因无论多么好看的剑，从一开始造出来，都是用来杀人的。也只有见过用剑杀人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剑的可怕。
武当剑的可怕，可怕之处在于那些已经被刺穿过喉咙的人通常都还不知道什么叫可怕，并且以后也不会再说得出来。
据说武当的剑法练好了可以将一根美女的头发从中间穿过，再左右分成两片。
竖着的两片。
这是很厉害的剑，需要很好的眼神，很快的手。这样的剑法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在武当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得到。
练功夫的人大都不鞠小节，而这样的剑法除了功夫好，最重要的还要用心，能够穿针的人心就很细，更何况是穿过发丝。
牛百叶就做得到，虽然他的功夫在门派中不一定是最好，但他是当年武当三剑中唯一可以剑破发丝的人。
他的剑也几乎可以竖着劈开山下“有间酒馆”当垆柳青青从头上拨下来还没来得及掉落床下的青丝。
柳青青不但腰软得像柳枝，头上还有云一般的青丝。
“几乎”，的意思就是十次有七次可以壁开。
直到后来柳青青不想再让牛百叶再上自己的床，抱怨道牛百叶趟若再多上几次不干正事的床，自己的满头青丝怕是要被他的剑炼得秃成满眼青光。
同时柳青青也开始怀疑牛百叶是下山来上自己的床还是来帮自己剪头发？甚至于已经开始怀疑名震天下的武当派是不是教人开剃头铺子的时候。牛百叶才收起长剑，在柳青青的床上认真地干自己的本职工作。
而当时虽然只练到七成的概率，却已经很高。其它两剑就做不到。他们二人的剑并不比牛百叶的慢，取敌首级也不会比他少。
但论劈发丝，他们做不到，十次之中连一次都做不到。
因为他们大概不认识柳青青。
牛百叶的心思很细腻。他的剑法也很细腻，很讲究细节。这样的人不仅很刻苦，很执，也很有天赋。
但这样的人，通常会有一个缺点。他们的心会很小，执着到连自己一丝一毫的的不足都容不下。
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不在乎的人，自然也不会去在乎旁人的生命。
一个连自己的缺点都容不下的人，自然也容不得别人有半分不是。
更何况是与自己争位之人。
所以在争掌门未果的时候，牛百叶灭了另外两剑的满门。
剑法应该很严谨，严谨的剑法多是守多功少。
但是现在牛百叶用的却是刀。
大开大阖，只斩人头绝不劈发丝的长刀。
一柄自牛百叶叛出武当起，已经用了十年。刃长五尺宽两分，柄长两尺，连奔马的脖子都可以一刀斩断的斩马刀。
这样的长刀，无论长宽和重量，都是平常江湖人用刀的两倍有余。甚至比东瀛德川将军的那大太刀“铁板鱿鱼切”还要长一些重一些。
这样的长刀，似乎跟严谨没有任何关系，也已经与他昔年的剑的“意”是两回事。
“十年，难道这人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又或者他的功夫已经呈化境？无论手里拿的是什么，都可以杀人？”
陆离可不是马，他不希望这柄长刀斩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看着牛百叶手里耀眼的斩马刀，皱了皱眉头还没想明白，就听到牛百叶身后的人群里传来“扑扑”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叮叮当当”的声音。
他愣了愣，不由自主将自的眼光从牛百叶满是杀气的双眼移开，越过牛百叶的身体看向他身后黑沉沉的人群。
然后他又愣了愣，似乎在牛百叶身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在看什么？”牛百叶见陆离在这一刻竟然还有暇分神，不觉很诧异，眼神变得很奇怪地问道。
入蜀两年后，在他的刀面前还敢看别的地方的人已经很少。
特别是近来这三四年，在自己长刀前东张西望的人，最后都会变成什么都不用再去看。
“马，我在看马？”发愣的陆离不是马，也没有想太多。只是略过了片刻，才想起来要回答。
“马？！”牛百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愣了愣，但却没有回过头。
他双眼依然紧紧盯着陆离，他的猎物并不在背后，而是在眼前。很多时候，猎物和猎人的位置并不是那么确定，不仅可以互动，还是可以互换的。
“马！”但陆猎物很确定。
“马……？”
一个能够让三百个人追的女人，一定是食堂里打菜手不抖的大娘。一个能够让三百多人追的男人，绝对不会是个第一集出场就挂掉的傻子。
何况自己已叛出武当十年，自问没有办法跟死人交流。在没问出“书”的情形下，自己也还没打算立刻就灭口。
牛百叶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犹豫，已经开始不是那么坚定，也已经开始有些飘。
夜已过半，这个时候通常都是每一天里最安静的时候。这样的月下原野，在这种时候通常都只能听到风掠细沙和蛙鸣蛇行的声音。
身后有很多人，但这些人既不是为了来喝酒吃烧烤，也不是为了相亲相爱交朋友过来的。
为了杀人而来和提防着被别人杀的人，自然也不太喜欢在自己说话分神的时候被旁人的刀划在脖子上。
而这种天气，有一点点的声音，都会传得很远。远到在离人群十七步的陆离听到的时候，离人群只有十一步的牛百叶也是听到了那一阵“扑扑”和“叮叮当”的声音。
只是当时他的眼睛里只有陆猎物。
“马！三十六匹马。”陆离的嘴已经变得跟他的眼神一般的坚定。他很确定以及肯定的回答道。
“三十六匹马？！”牛百叶从陆离的眼睛里已经看不见牛百叶，也没有看见那柄长刀。
而“三十六”这个数字仿佛是一个点，一个让他猛然惊醒的点。
“川西一锅端”，正是三十六个人，三十六匹马。除了自己已经下马走了过来，在身后的人群里还有“川西三十五”和加上在老十七手里牵着自己的那匹，一共三十六匹马。
脚不动，牛百叶身形忽然往侧移开了九尺。
他只轻轻扭头瞟了一眼十七步的人群，就突然就明白了陆离为什么会愣在那里。
他也愣在了原地，他也看见了陆离同样的情形，连两人瞪着眼睛的表情都一样，只差一个鸡蛋让两人合不拢嘴。
唯一不同的是感受，若是陆离的感觉只是不解和惊诧，那么在牛百叶的眼睛里除了与陆离同样的不解和惊诧，还多了一种感情。
这种感情叫做孤独。
他突然就变得很孤独。
因为“川西一锅端”只在刚才“叮当叮当”的一眨眼，就已经变成了“川西一个人”或者是“川西牛百叶”。
牛百叶看见了和自己的脸色同样苍白的三十五具倒在月光下惨白的尸体，地上凌乱而泛着白光的三十五件兵刃。
还有三十六匹马。
当一个只有一匹马的人，突然拥有的三十六匹马。
牛百叶现在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三十六匹正从稀疏人群慢慢四下散乱走出来，在马上面已经没有了骑士，马鞍已经变空了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