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阴暗逼仄的钳工车间内,昏黄的灯光,在浓重的油污雾气中闪烁不定,
数十台机器轰鸣作响,每一台都像是一头头被禁锢在此、永不疲倦的钢铁巨兽,持续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刺鼻的机油味混合着金属摩擦产生的焦糊味,在这有限的空间里肆意弥漫。
贾东旭就那样木然地站在机器旁,他身形消瘦,脊背微微佝偻,身上那件洗得发灰的工装松松垮垮地挂着。
双眼空洞无神地盯着前方,眼神游离,满脑子都是家里那堆琐碎且沉甸甸的烦心事。
老娘瘫了躺在床上,天天都是骂着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
那冷硬的语气和不耐烦的神情,让他一想到就心口发闷。
可兜里的钱却少得可怜;孩子尚在襁褓,夜里总是饿得啼哭不止,家中那点存款也快见底了。
就算如此,贾张氏藏着的私房钱,还是不拿出来改善伙食。
就算吃药都不舍得,还异想天开扣他那一点工资。
“贾东旭,看着点!”旁边工友声嘶力竭的提醒,瞬间就被吞没在这嘈杂鼎沸的机器轰鸣声里。
他仿若未闻,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愁绪深渊之中,恍惚地抬手,缓慢地伸手去摆弄那枚细小的零件。
就在他的指尖,刚触碰到冰冷且油腻的金属瞬间,
那台平日里看似温顺、熟悉无比的机器,却毫无预兆地剧烈颤抖起来。
机身疯狂摇晃,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怪声,像是瞬间被来自地狱的恶魔附了身一般。
那根粗壮、高速运转的传动链条,眨眼间竟化作一条择人而噬的剧毒蟒蛇,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牙舞爪地卷向他的双腿。
贾东旭甚至来不及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更来不及发出哪怕一声恐惧的惨叫。
整个人就被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力量狠狠拽倒在地。
他的下半身不受控制地朝着那寒光闪烁、无情的齿轮组飞速滑去。
“咔嚓咔嚓”,齿轮如饥饿许久的猛兽疯狂咬合,
瞬间,他那条破旧的工装裤就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浸透,红得刺目。
皮肉被撕裂、碾碎的声音,混合着骨骼断裂的脆响,仿佛要冲破这坚固的厂房,直直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周围工友们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几欲凸出眼眶。
他们慌乱地嘶吼着,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关停机器。
可在这极度混乱、令人窒息的时刻,一切却都像是被拖慢了的慢动作,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贾东旭在令人肝胆俱裂的痛苦中剧烈扭曲,下半身已被绞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成为了这冰冷残酷车间里最惨烈、最揪心的一幕。
而贾东旭的世界,也随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轰然崩塌,坠入无尽黑暗,前路被浓稠的绝望彻底笼罩。
易中海听闻贾东旭出事的消息,他仿若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随后,他跌跌撞撞地朝着事发地狂奔而来。
一路上,他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簌簌滚落,
打湿了他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布褂,脸色惨白如纸,看不到一丝血色。
当他冲到近前,一眼便瞧见了,被工友们七手八脚抬出来的贾东旭。
他的下半身,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
破碎的布料、绽裂的皮肉与淋漓的鲜血搅缠在一起,惨状让易中海的呼吸瞬间凝滞。
易中海瞪大了双眼,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中蹦出,
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噩梦般的场景,嘴唇颤抖得厉害,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双手在空中慌乱地无意识乱抓,像是溺水之人,妄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期盼能抓住什么神奇的东西,瞬间挽救这绝境般的局面。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易中海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惊恐与焦急,嘶吼出声,
那声音因为情绪的过度激荡,已然变得沙哑干裂,好似破旧的风箱在艰难拉扯。
话音未落,他几步跨到贾东旭跟前,双腿一软,
“扑通”一声蹲下身来,粗糙的大手,哆哆嗦嗦地轻轻拨开那些沾染着血污的碎布,查看贾东旭的伤势。
只一眼,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欲夺眶而出。
一旁的工友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带着哭腔回话:
“易师傅,真不知道咋搞的,机器突然就发疯似的出问题了,哐哐直响、抖得厉害。
东旭他……他今天像是有心事,精神不集中,手刚伸过去,就被那链条一下子卷进去了。
咱发现得再晚点儿,人怕是都没了呀。”
易中海的手,哆嗦得愈发厉害,他小心翼翼地握住,贾东旭那只冰凉刺骨的手,
仿佛这样就能传递给他一些力量,让他留住生机。
他哽咽着,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块大石头,艰难地吐出字句:
“东旭啊,你可千万撑住,你家里还指望着你呢。
你媳妇还等着你收工回去,孩子那么小,刚会咿呀学语,你要是走了,他们可咋活啊,你不能就这么倒下。”
转头,他又冲着周围愣神的工友们声嘶力竭地喊:
“快去医务室叫救医生,愣着干啥!再磨蹭,人就真不行了!”
喊罢,他急忙把身上那件带着自己体温的褂子脱下来,
双手颤抖着,近乎虔诚地、小心翼翼地盖在贾东旭满是鲜血的下半身,试图为他遮挡些许寒意与伤痛。
此时,易中海的眼神里面,满是自责与懊悔,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
仿佛陷入了深深的自我谴责之中,恨自己没能提前察觉贾东旭的不对劲,恨自己没能护自己土地周全,嘴里不停地念叨:
“一定得没事,一定得没事……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
过了好一会儿,姜君和李医生两人背着药箱,联袂来到车间。
看着众人围着一圈,又有其他不知真相的领导来到此处。
那领导立刻我质问起来。
“厂里的任务那么紧,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