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今当真是长大了。”
沈宝珠沉着脸，对殷鸣渊的到来更加生气了。
殷鸣渊弯身捡起地上的佛珠，指腹轻柔的摩擦，温热的珠子似乎还残留着娘娘身体的温度。
这是沈宝珠礼佛时亲自求来的珠子，此物通灵，沈宝珠日日戴着它为殷鸣鸾祈福，几乎不离手，看来今日是真的生气了。
殷鸣渊示意殿内的宫人退下，宫人纷纷看向沈宝珠，半晌后，沈宝珠挥了挥手，殿内的人才目不斜视退了下去。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殷鸣渊缓缓走到沈宝珠身边坐下。
他身着明黄的帝王龙袍，张着五爪的金龙尊贵威严，令人敬畏，而沈宝珠则穿着一袭紫色的宫装，头戴凤凰朝日的流苏金簪，与袖口的镂空凰鸟呼应，两人的衣物相互映衬，画面和谐美好。
“娘娘，您如此说，阿渊心中实在难受，没有娘娘就没有如今的阿渊。”
殷鸣渊环着沈宝珠的肩，让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眉眼低落，嘴角带着苦涩。
“怎么？本宫说的有错？陛下如今做事有自己的主意了，根本不需要本宫替你插手。”沈宝珠冷笑着，冷冰冰的目光直视殷鸣渊。
殷鸣渊最怕她这样看自己，没有一丝温情，这么多年自己百般讨好亲近，比不过殷鸣鸾就罢了，难道连一个表小姐也比自己重要吗？
殷鸣渊不甘心，他想要的只是娘娘能够多在意自己一点。
他俯下身抱住沈宝珠，嗓音沉闷委屈：“娘娘当然可以插手我的一切，只是阿渊求求娘娘，不要让阿渊娶亲好不好？”
“陛下是觉得我沈家的姑娘配不上你吗？既然如此，那今年的选秀就如期进行，免得后宫空虚，朝臣们还以为是我这个做太后的不尽心？”
沈宝珠在逼他，要么娶沈琼枝要么选秀。
一滴温热的泪滴在沈宝珠的脖子上，沈宝珠神色复杂，不过是娶亲，如何弄得这般模样？这个年纪本就该成亲生子了不是？何况殷氏是有实实在在的皇位要继承的。
绿朱进来的时候，看到就是殷鸣渊委屈巴巴抱着娘娘，伏在她的肩头眼眶红红的的场景，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退出去。
“娘娘，陛下，晚膳安排好了，可要现在用膳？”绿朱垂首，硬着头皮问道。
沈宝珠趁机推开殷鸣渊，伸出手要绿朱扶她过去，“现在用膳，走吧。”
绿朱同情的看了眼殷鸣渊，这下看来娘娘现在是不生气了，就是陛下好像开始伤心了。
主仆二人快步踏出正殿，殷鸣渊见状马上收了眼里的悲伤，握紧手中的佛珠跟了过去。
桌上的菜色异常丰富，大大的桌子上摆满七十二道味香色俱全的菜肴。
殷鸣渊舀了碗花旗参鸡汤放到沈宝珠面前，亲自夹了些菜到沈宝珠的碟子里，仿佛刚才在主殿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宝珠秉承着食不言的优良习俗，默默舀了口汤，不和殷鸣渊说话。
“娘娘的佛珠还给您，这还是您特意为了皇妹求来的，下次不要乱丢了。”
殷鸣渊张开手，露出那串被盘的锃亮的温润珠子。
沈宝珠方才气极了才丢出去的，回过神来已经被殷鸣渊捡起了，她当时因还生着气不好意思开口讨要。
现在殷鸣渊还给她，她抬手就要拿走。
被殷鸣渊躲开了，握着她的手亲自将佛珠带了上去，木质的珠子衬的莹白的肌肤也染上了佛性。
殷鸣渊克制住想要吻上去的冲动，松开了手。
“要是阿鸾还在，今年也该及笄了。”沈宝珠摸着手腕的珠子，语气低沉。
她的阿鸾那般乖巧贴心，若是能陪在她身边她哪里还会管什么殷鸣渊？
“是啊，皇妹若是在，我做皇兄的一定为皇妹挑个顶顶好的驸马，日后立皇妹的孩子为储君，如此我也算勉强报答娘娘的养育教导。”
他顺着沈宝珠的话，丝毫不顾自己说了什么惊涛骇浪的言语，将立储之事如此轻飘飘的随意说出口。
沈宝珠脸色都变了，不仅是沈宝珠，连宫人都默默将头垂的更低。
“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宝珠神色复杂，不可置信的看着殷鸣渊。
“阿渊何时骗过娘娘？还是娘娘觉得阿渊会说些违心之话欺骗娘娘？”
沈宝珠下意识摇了摇头，若是殷鸣渊愿意欺骗她，就不会导致二人今天闹的不愉快。
“你有这个心就好，也不枉本宫养你一场……”沈宝珠看着殷鸣渊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的柔和，今日生出的不满全都烟消云散。
如今愈发觉得让殷鸣渊登上皇位才是对的，除了他，谁会和自己一样如此真心实意的念着她的阿鸾？
沈宝珠夹了筷子菜放在殷鸣渊盘中，殷鸣渊立刻将那块里脊吃了下去，眉宇之间充满了柔意。
“娘娘，如果我说，朕要追立皇妹为皇太妹，娘娘可会高兴？”
沈宝珠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响声在宁静的殿内格外明显。
宫人们这下恨不得屏住呼吸，陛下竟说出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追封一个死去的皇妹为储君，亘古至今，从未有过！
沈宝珠用陌生犹疑的目光的看着殷鸣渊，仿佛从来也没看清过这个养子。
半晌，沈宝珠声音发涩，“你可是当真？要追立阿鸾做皇太妹？”
若是她的阿鸾能被立为储君，是会被载入史册的，甚至无论过了多少朝代，提起殷鸣鸾，人人都会知道，这是天底下第一位被追封为皇太妹的女子储君！
沈宝珠怎么会不想？怎么会高兴？阿鸾早逝，她最怕的就是除了她，没有人会记得她的阿鸾。
被遗忘的阿鸾来生会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她那么喜欢热闹，一个人该多么孤单冷清啊。
“自然当真。”殷鸣渊认真地捧起沈宝珠的手，“朕会拟好诏书，昭告天下。”
“殷鸣渊，若是真能像你说的，立我的阿鸾做皇太妹，无论你的皇后是谁我都不会再管！你日后想做些什么，本宫也会站在你这一边！”
这是沈宝珠的承诺。
家族的荣光，对侄女的喜爱，都比不上她对自己女儿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