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三十六部叛乱才过去多久。
王国叛军几十万人,一度杀入三辅,长安差点沦为废墟。
若不是皇甫将军临危受命,率两万人大破王国军,司隶哪有后来的安定,哪来的新君继位。
刘备继续痛心疾首道:
“凉州复杂远胜并州,羌人若冲入司隶,又有多少百姓生灵涂炭。”
孙坚哑口无言。
张飞眼睛一红,噗通一声跪下,嘴硬道:
“大哥,天子有严旨,要异族为汉军偿命,俺杀便杀了,还说此话作甚?”
“你!”
“好了好了,玄德贤弟消消气。”
孙坚站出来当和事佬,又将张飞搀扶了起来。
见刘备依旧气的胸膛上下起伏,孙坚安抚道:“羌人敢有异动,我的南军可不是吃素的。”
张飞躲在孙坚身后,委屈道:
“就是就是,二兄,俺跟你一同迎战。”
“好贤弟。”
孙坚心疼的擦着张飞的脸。
刘备差点气笑了,“等到了洛阳,兄会如实向天子禀告你的罪。”
以自己的军功找天子说说情,希望能将张飞的罪过顶过去吧。
人已经杀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贾诩头疼。
怪不得在司隶校尉部大牢时,曹操躲他们躲的那么离谱,多好的筹码啊。
他无奈叹气,朝刘备抱拳,说道:
“皇叔,善后的事我留下来处理,给我留下一营人马,剩下的退回并州,继而归朝吧。”
天气和时间不等人。
再过几天想走都不好走了。
刘备和孙坚都没意见,大军准备搬师。
这场并州之战打了近一年,虽取得大胜,但朝廷付出的代价极为惨痛。
整个北路军,如今仅剩六七千人,将多兵少,各营全部被打残,陷阵营除主将外全军覆没。
估计加上丁原的凉州兵,还不足两万人。
撤之前,汉军焚烧着弟兄们的尸体,要将他们的骨灰带回去。
每处火堆前,都站着一支残兵,主将们领着麾下将士,送着弟兄们最后一程。
唯独有一处,只剩下一道孤寂的背影。
火光照耀在高顺的脸上,他身上的鲜血已经干涸,嘴唇咬到青紫,在他眼里整个世界仅剩下火光。
远处,孙坚看着这一幕长叹一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他下达的同意高顺主攻的命令。
身后响起沙沙的声音,刘备踩着雪而来,轻轻拍了拍孙坚的肩膀。
孙坚没有回头,哽咽着自语道:“看见那堆尸山了吗?高顺拒绝了别人帮忙,一个人垒出来的,每垒一具,哪怕对方已经血肉模糊,他都能叫出名字,问上一句还活着吗。”
刘备眼睛一酸,收回手掌,轻声道:
“备会向朝廷表他为首功。”
孙坚胸膛剧烈起伏一阵,取出一面破旗,“陷阵营的军旗,你帮我交还给他。”
刘备刚接过,孙坚就扭头走了。
刘备沉默着,或许孙坚是在内疚不该同意让陷阵营顶上去。
他怀着悲痛的心情,朝高顺而去,将旗帜交到他手里,却发现平日沉默寡言的高顺,背影后已经哭成泪人。
不远处,张辽捧着一套带血的甲胄,将其送入火堆中,漠然良久,张辽才声音沙哑道:“兄弟,我对不住你。”
再往右侧看去,吕布抱着一个坛子,迷茫的站在火堆前,身后的狼骑汉子们,早已泣不成声。
只因赵云送来一坛骨灰,并向吕布说明了那日七星山上所发生之事。
那句“并州狼骑,威名天下”,让幸存者泪崩。
狼骑何尝不是建制大残,十不存一。
一切都是因为吕布迷路,导致连锁反应。
赵云说完就走了,吕布心中抽痛。
滴答。
水珠滴落在坛子上。
这个天不会下雨。
吕布死死的咬着嘴唇,“布,食言了。”
诸如此类的场景,在一个个火堆前上演。
火光逐渐熄灭,行军号角声响起。
大军进军。
孙坚骑在马上,来到山坡,高喊道:
“弟兄们,回家啦!”
空间辽阔,这嗓子不是喊给军队听的,而是为了让漂泊在异乡的英魂能跟上脚步。
……
漫天飞雪中,边陲小城池迎来一支支装备各异的军队。
进行简单查验后,各自进入城池。
一名满脸胡茬的中年正蹲在地上烤着干饼,对付着吃点东西。
他外貌极其邋遢,脸上皮肤粗糙,天热的时候紫外线灼热,天冷的时候寒风似刀,只需要几个月,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外貌。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中年连头都没回。
来人拱手禀告:“各路诸侯该到的都到了。”
中年总算有了反应,起身道:“取我盔甲来。”
大帐中,十几位将领坐在席位上等待,仔细一瞧,竟发现这些人要么是造反的汉臣、豪强,要么是王国三十六部叛乱的首领。
韩遂、杨千万、雷定、尉迟灼罗……
主事人没来,大家都闭着嘴没说话,但从他们的表情就能看出,心情极为糟糕。
焦躁的等待中,总算听到脚步声,众人抬头向同一个方向看去。
来人绣袍金甲,鲜红色的披风极为扎眼。
在凉州可没这么好的染料。
从披风的鲜艳程度来看,应当备受主人爱护,极少穿出。
人刚到,自我介绍都没有,就先听红袍中年边走边道:
“皇天在上,后土为鉴,汉室罹难,豺狼窃鼎,凉州沃土,竟成丘墟。
董贼虽诛,余孽未清。
羌族戮民如刈草,氐氏掠地若蝗灾。
羌笛咽血,胡马踏关,河西千里,白骨缠蒿!
今绍,受命于危难,单骑入凉州,非为功名,但求兴汉。
幸得诸君,陇西豪杰,抛家舍业以卫桑梓。”
袁绍走到主位前站定,挥袍转身坐下,沧桑的双眸透露着寒光。
“三十六部,化干戈为盟共扶大义,
今日歃血为誓,誓要澄清玉宇。
凡我盟下,齐心协力,有违此誓,天人共戮。”
声音落下,段煨令人端来酒盅,袁绍先行割手放血,然后传到下一个人面前。
帐中寂静的落针可闻,却没人有动作。
韩遂干笑一声,说道:
“本初兄何意?我等前来,实为谈判,怎就成了盟友?”
一年来,他们被袁绍打的节节败退,各郡豪强争先转入袁绍麾下,他们的处境十分尴尬。
退又退不回去,后路被羌族堵死,只能被迫接受袁绍的邀请来谈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