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年翻身下马,解下弓袋和箭囊,挂在马鞍上,提着长矛,向金发巨汉走去。
金发巨汉见状,咧开大嘴笑了两声,也扔掉了盾牌。
他那面盾牌很大,根本不是骑兵用的圆盾,而是步卒用的大盾。可是和他那魁梧的身材一比,一点也不起眼,很容易让人忽视这其中的区别。
他双手握刀,斜斜前指,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赵延年同样双手握矛,左手握着矛杆前伸,似曲非曲。右手握着矛尾,置于腰腹。
两人缓缓接近,相距三丈。
借着晨曦,赵延年看清了金发巨汉的相貌。不得不说,这蛮子长得不错,有点像演雷神的那个演员。金发碧眼,五官立体,眼神深邃,只是杀气更重,带着毫不掩饰的野蛮和血腥。
就在赵延年端详他的时候,巨汉怒喝一声,举步迈出,挥刀猛劈。
长刀撕破清晨的凉气,呼啸而至。
赵延年没有急于进攻,长矛虚刺,随即撤了半步。
巨汉被他的虚刺吸引,改变了攻击路径,挥刀格挡,却挡了个空。
可是借此机会,赵延年意识到这巨汉身手不俗,不仅力量大,反应也极灵敏。这口对普通人来说略显沉重的长柄刀在他手里挥洒如意,和双手长剑区别不大。
他用的招法也是双手长剑常见的招法,并不是长刀的刀法。
见被赵延年晃了一下,巨汉大怒,迈步再进,长刀反撩,刀尖划过草地,挑起一团土,击向赵延年的面门。赵延年看得真切,再次撤步,刚刚避过土,随即挺身前突。
矛头直指巨汉的胸口。
巨汉的长刀反撩落空,再准备劈下,见长矛来得急,只好再次变招,横刀胸前。
在赵延年的腰腹力量带动下,矛头划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弧圈,敲在刀柄上,随即抢入巨汉胸腹之间。
“噗!”矛头划破巨汉的胸口,鲜血飞溅。
但巨汉反应极快,矛头刚刚碰到刀柄,他就开始后撤,同时挥刀猛劈,阻止赵延年跟进。
赵延年停了一瞬,躲过劈来的长刀,随即再进。
长矛抖动,“唰唰唰”接连刺击,招招不离巨汉心口。
巨汉大惊,接连变换身形,同时长刀劈砍撩挡,却还是无法抢回先机,被赵延年杀得手忙脚乱。
但赵延年也很难再进一步。
巨汉的臂展很长,即使握在刀柄中间,攻击范围也和他的长矛差不多。再往前进,万一巨汉搏命,单手挥刀,他大概率会被劈中。
这一刀若是劈中了,不死也会重伤。
所以他只能利用连续不断的刺击逼得巨汉防守,消耗他的体力。
像巨汉这种挥舞长刀的招法,是非常消耗体力的,正常人坚持不了几下。
当然,巨汉体力过人,坚持的时间会长一些。
等巨汉累了,速度跟不上,他就有机会突进,一矛绝杀。
实际上,对付这种敌人,最好的办法还是弓箭,在他的攻击范围以外射箭。
他就是想试试这巨汉的身手,才放弃了弓箭,使用长矛。
事实证明,他的武艺更胜一筹,但巨汉的体格弥补了武艺的缺陷,两人不相上下。急切之间,谁都无法在不冒一点风险的前提下击败对手。
赵延年不急。
他虽然没有回头,一直背对树林方向,却能听得到声音,知道赵俅、李浩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树林中的匈奴人没有准备,在第一波攻击中就遭受重创,接下来也不可能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他完全可以等赵俅、李浩来增援,没有必要冒险。
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试试自己的极限,才是最好的选择。
赵延年凝神屏息,在连续刺击十余次后,停了一下,让壮汉有个喘息的机会。
巨汉一口气退出十几步,拄着刀,不敢置信的看着赵延年。
他的胸口起伏激烈,但还没到喘不上气的时候,精神上的冲击比体力更大。
“你是天武士?”他用不太熟练的匈奴语说道。
赵延年点了点头。“你又是谁?”
“威廉姆。”
“挪威人?”
巨汉有些迷茫地看着赵延年,显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赵延年想了想,又问道:“日尔曼人?”
这一次,巨汉眼中露出惊异,他盯着赵延年。“你知道日尔曼人?”
“听说过,却是第一次见到。”赵延年咧嘴一笑。“你是怎么来到这里,成了匈奴人的?”
巨汉刚要说话,忽然抬头,向赵延年身后看去,随即撮唇长啸。
赵延年没回头,但是他听到了马蹄声。
有普通战马的马蹄声,也有一个相对更重的马蹄声。
他立刻想到了那匹纯黑的战马。
他笑了一声,在黑马从身边掠过时,突然伸手抓住了被风吹起的马缰,纵身上马。
黑马受惊,马头猛甩,同时突然转向,企图将赵延年扔下去。
但赵延年一手拽着马缰,一手揪着马鬃,双腿夹着马鞍,身体像落叶一样飘来飘去,就是甩不掉。
巨汉大怒,挥刀扑了过来,准备将赵延年砍成两段。
赵延年用双脚紧紧扣住马鞍,身体紧紧地贴在马背上,同时单手持矛,猛刺巨汉。
巨汉既怕伤了马,又不敢对赵延年的长矛掉以轻心,只得舞动长刀,极力格挡。
一个犹豫,李浩已经带着十几名骑士冲了进来。
还在百步之外,他们已经拉开了弓,射出一阵箭雨。
巨汉见状,知道无法夺回战马,只得捡起盾牌,跳上赵延年的战马,落荒而逃。
李浩赶到赵延年身边,看着远去的金发巨汉,赞道:“这蛮子好灵活的身手。”
“真正的战士。”赵延年一边控制着黑马,一边说道:“以后看到他,直接用弓箭,尽可能不要近战。”
“用弩。”李浩咧嘴一笑。“在大黄弩面前,就算他是铁铸的,也射他一窟窿。”他随即又看着犹自蹦跳不休的黑马,啧啧称奇。“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这么高大雄壮的马匹,西楚霸王的乌骓也不过如此吧。也只有这样的马,才能驮得动那样的壮汉。”
“这马好吧?”赵延年扔了长矛,双手揪着长长的马鬃,身体随黑马纵跳起伏,却神清气爽。
虽然没能干掉巨汉,可是得了这匹罕见的黑马,收获颇丰。
“好,我们都没想到这么壮的马速度会这么快,一不留停,就让它冲出来了。”李浩看了片刻,又道:“不过这马不适合带到中原,会热死。你看这毛,又厚又长,油光水滑,简直和缎被一样。”
“没错,手感极佳。就算在雪地里宿营,靠在它身边也会暖和很多。”赵延年哈哈大笑,越看越欢喜。
如果说那匹白马是以速度见长的跑车,那这匹黑马就是马力强劲的军用悍马,更适合战场。
“也只有赵君这样的天武士,才配用这样的宝马。”李浩挥了挥手。“你慢慢玩耍,我去树林里看看,收拾战场。”
说完,他带着人,向树林跑去。
“好。”赵延年答应一声,松开了马缰。
一直蹦个不停的黑马开始发足狂奔。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绿色的草地在脚下掠过,赵延年感受着黑马的强劲动力,心情舒畅之极,忍不住放声大笑。
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如此开心。
果然还是草原让人心胸宽广,快意恩仇的生活让人心情舒畅。
巧取不如豪夺,强者才能为王。
这才是人的原始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