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南知鸢指挥着侍女和小厮们将重物都堆在门口时,忽然,外边的刀剑声却渐渐微弱了下来。
南知鸢警惕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而后转过身来看向柳絮。
柳絮跟在南知鸢的身边这么多年,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场景,只能望着比她想象之中还要冷静百倍的南知鸢,默默地咽下唾沫。
南知鸢扫视了一圈整个院子。
从方才刚听见外边声音的那一刻起,南知鸢便叫侍女已经将整个院子所有带光亮的蜡烛全部熄灭了。
如今,整个院子唯一带着光亮的,便只有挂在天边的月,洒在地面上的光。
南知鸢低垂着头,相比她面上的雷厉风行,南知鸢几乎都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她忍不住地往已经几乎堆成小山一般的门那儿望了一眼。
如今在院子里,南知鸢不清楚外边的谢清珏究竟怎样了。还是先前他们太过于小瞧了青荷的身份。
初冬的夜凉意足,尤其是在湖州,便是连风刮过来的时候都是湿冷湿冷的。
柳絮打了个哆嗦后,急忙将披风拿了过来,披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她压低着声音,用极小的声音同南知鸢说:“夫人,咱们不若进屋子里去吧?如今在这儿,您身子弱,可别着凉了。”
南知鸢摇摇头:“无事。”
她刚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可视线突然扫到一处的时候,南知鸢整个人却微微顿住了。
柳絮有些好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见着。
突然,南知鸢却一下转过身来,对上了柳絮的眼。
南知鸢的桃花眼如今少了几分娇媚感,却带着郑重:“柳絮,这院子里的小厨房后头,是不是有一个后门?”
柳絮一顿,仔仔细细思索了之后,才看向南知鸢,点了点头。
可她话语之中带了几分犹豫:“可是夫人,那小厨房的后门年久失修,如今怕是连能不能开都不一定了。”
这儿也只是林溪砚前段时日买的,前东家怕是并不怎么来这儿住,柳絮当初还和侍女一道打扫过厨房,于是对那后门的的确确也有一点印象。
只是...
柳絮有些好奇地看向南知鸢。
“夫人是如何知晓的?”
南知鸢一顿,低垂下头来摇了摇头:“我自然没有去看过,只是,湖州的宅子之中,几乎小厨房都带有后门的。”
当初还是孩童的时候,南知鸢便是这般和崔令姿一同从那儿偷溜进小厨房之中,夜里找东西吃的。
想到当初孩童时候的光景,南知鸢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的怀念,可转瞬即逝。
听见柳絮的回答,南知鸢抬眸,看向柳絮:“走,我们去那儿看看。”
柳絮一愣,有些犹豫地看向被堵死的门口。
“可是,可是...”
南知鸢握住了她的手,安抚道:“放心,我们不出去,轻一些也不弄出声响来,不会有事的。”
她顿了顿:“况且,三爷与长松如今估计顾及不到我们,可我们却总得知晓外边的情况才是。”
柳絮嘴唇动了动,可她听完南知鸢的话,思索了片刻,还是点点头:“好,夫人,我听您的。”
话音刚落,柳絮便挑了几个平日之中手脚利索的侍女一道,随她轻手轻脚地摸索着进了厨房。
南知鸢站在厨房外边,她身旁的大树,枯枝渐渐垂落下来,映照着无边的萧瑟。
冷风刮过,南知鸢的披风下摆也被卷起,而后跌落下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可若是南知鸢竖起耳朵来仔细听,却也能听见不知晓是多远外的脚步声。
她分辨不清,这脚步声究竟是自己人,还是强迫进林宅的那些人。
南知鸢低敛着眸,在心中,保佑起谢清珏的平安来。
她的女儿,还需要父亲。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南知鸢瞬间将方才的一切思绪都抛在了脑后。
她抬眸,见着是柳絮出来了,这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柳絮见到南知鸢,眼睛一亮,她虽压低了声音,可兴奋却没有丝毫的掩盖:“夫人,我们将那门给开了,是通往宅子外的一条小路的。”
“宅子外?”
南知鸢听着,却隐隐皱着眉头。
若是通往宅子外,虽乍一听的的确确是个好消息。
但这宅子远离城里,四周更是连什么邻里都没有,外边只有望不尽的林子。
她们若是现在就这么贸然出去,反倒是会容易惊动了那些人,更是自寻死路。相比如此,在宅子之中等着谢清珏他们将这些人都搞定,反倒生机更大。
只是...
南知鸢抿着唇,眉心几乎都要皱成小山峦了。
她不想给谢清珏拖后腿,却也同样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都不做。
南知鸢脑海之中几乎将整个宅子的布局都浮现出来了。
突然,南知鸢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看向柳絮,问:“林府主厨房,是不是,从那个后门能过去。”
柳絮一顿,虽然不知晓南知鸢问这个做什么,可柳絮思索了片刻,还是颔首道:“夫人应该没有记错的,方才我将头探到外边去看了,没有人,若是往前走,再往左拐,走不久就能到了。”
柳絮又低声说:“难怪这湖州的宅子要从厨房开个后门,大概便是为了这每个院子的小厨房之中缺少了什么东西,都能及时去大厨房取吧。”
南知鸢颔首:“应当是有这个意思在的。”
她看向柳絮:“所以,你我二人小心一些,带上两个小厮,一道去厨房。”
柳絮听着南知鸢这话,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夫人?您去?”
南知鸢迎着柳絮震惊的视线,她颔首:“是我们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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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柳絮再怎么劝阻,可南知鸢认定了的事情,便是执拗到底了。
况且,这一回南知鸢害怕,怕自己拖了谢清珏后腿,更怕,日后若是棠姐儿遇见这种情况,她也只能束手无策。
想着自己女儿,南知鸢的目光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放心,厨房偏僻,离青荷的院子极了,他们不会过去的。”
只是...她的目的,却是将那些人引过去。
南知鸢似有所感,抬头看了看屋檐之上。
她虽不知晓谢清珏给她安排的暗卫究竟在何处,可若是没有暗卫,她也不敢让自己陷于危险之境。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柳絮,她眼眸定了定:“走吧。”
柳絮虽不知晓南知鸢这是要做什么,可看着南知鸢坚毅的眼神,她还是颔首:“是。”
南知鸢一行人步子极轻,似乎每一步都走在弦上一般,似乎只要走错一步,便会落到粉身碎骨的结局。
终于,不知晓过了多久,她们终于到了厨房。
厨房之中已经没有人了,大概是方才一开始听见那些刀剑的声音时,厨娘们便都躲了起来。
南知鸢扫了一眼,整个厨房乱糟糟的,一瞧便是大家惊慌失措,几乎没有时间将自己碰倒的东西归位,便都一窝蜂地跑走了。
柳絮站在南知鸢的身侧,见着南知鸢神色略微带了些阴沉,她有些担忧:“夫人,咱们需要做什么?”
南知鸢颔首,而后带着柳絮往后边走:“有火折子没?”
柳絮一愣:“什么?”
南知鸢看向面前的东西,而后竖起耳朵来,隐约听见了些声音,不过一瞧便是极远之外的了。
她将视线收回,落在了面前的那一堆杂草,放眼望去,都是容易点燃的好材料。
柳絮原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南知鸢的意思,可当她听完南知鸢的话,又顺着南知鸢的视线望向地上的那一堆东西时。
柳絮隐隐约约猜测到了南知鸢这是要做些什么。
可是...
可是这也太过大胆了吧!
柳絮有些被南知鸢的想法给吓住了,她下意识想拉一拉南知鸢的衣袖。
“夫人...”
南知鸢看出了她的动摇,小声同她解释:“放心,不一定会烧起来,只是,得弄些烟过来。”
这林宅虽周围都没什么人,可林子却多,旁人许是不会在意闹出的声响,可这烟雾却飘得高飘得远,旁人若是瞧见了,会担心林子是不是被烧了,官府大概率会派人过来。
便是赶不上官府的人来,大概率也能震慑如今潜入林府想要救青荷的那些人。
南知鸢定了定心,看向柳絮:“按照我说的做吧。”
柳絮不是蠢笨的,她仔细琢磨了一下南知鸢的做法,便是柳絮也不得不承认,南知鸢的行为虽然大胆,可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既然南知鸢都已经下定决心了,柳絮颔首:“好,那夫人往后靠一些,免得被这焰火烧到了手。”
柳絮与两个小厮将易燃的东西全部堆在了一块。
而后,烟雾从稀到浓,南知鸢还险些被这烟雾呛到,往一旁躲了躲,咳嗽了一声。
柳絮见状,急忙招手想让南知鸢往远走一些。
“夫人莫要在这儿待了,还是先回去吧,这儿有我们就足够了。”
是南知鸢将他们带来这儿的,她又如何会自己提前走了呢。
南知鸢摇摇头,而后转过头来看看天色。
今日是个艳阳天,便是站在外边都几乎感受不到冬日里的冷意了。
这个天儿,恰好也给了南知鸢他们极为有利的条件,否则,便是南知鸢有这个心,都没这个力了。
“不用,速度快一些,我们能一道回去。”
柳絮有些犹豫:“可是...”
南知鸢在这儿,柳絮总是会挂心自己主子,况且那些人舞刀弄枪的,若是当真撞上了他们倒是没什么,若是夫人也在其中,那...
柳絮原本还想再开口劝劝南知鸢,可她刚要开口,没有说的话便被南知鸢给堵了回去。
“柳絮,我如何会丢下你在这儿,那定是不可能的。”
南知鸢眉眼之中带了几分认真,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相比在这儿劝我,叫我回去,不若咱们手脚都快一些,一道回去才是正理。”
南知鸢一边说着,还一边上手,将那些重重的燃料费力抱了起来,放在一处。
许是南知鸢太过于认真了,便是锋利的野草划过了自己的脸颊,南知鸢都丝毫没有发觉。
柳絮唇瓣紧紧抿着,她胸口忍不住起伏。
她强忍着想要接过南知鸢手中活的想法,猛地低下头来扎进要做的事里去了。
大概是这情况太过于紧急,也可能是不知晓何地传来的阵阵声响。
南知鸢的额间上都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咽下一口唾沫,而后抬眸见烟雾逐渐要漂浮上去时。
南知鸢才松了一口气——
成功了。
南知鸢脑海之中刚闪过这个思绪,柳絮便拉过了南知鸢的衣袖,担忧地看着她:“夫人,您的脸——”
南知鸢有些不明所以,等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时。
她感觉到了指腹上有些粘稠的液体。
南知鸢低下头来看了看手指,是血。
方才那锋利的野草,将她脸颊划伤了一道。
后知后觉的疼痛逐渐涌了上来,只是南知鸢知晓,如今不是计较这些东西的时候了。
她胡乱地擦了一把,而后才看向柳絮,安慰她道:“放心,没什么事,不过是划破了一道口子罢了。”
只是...
南知鸢有些担忧地看向外边:“只是,我们得回去了。”
若是她猜想的没有错,如今那些偷摸着进林府,想救出青荷的人,怕是已经注意到这儿的烟雾了。
柳絮点点头,走到南知鸢的身旁,与她一道往外边走。
只是,还没有等她们走出厨房。
突然,阵阵脚步声传来,还带着铁甲碰撞的声音。
南知鸢下意识扶住了身侧的木栏,长甲抠在其上,留下一道划痕。
她的心跳如擂,面色也渐渐变得煞白,若不是身侧的柳絮扶着她,南知鸢险些摇摇欲坠。
紧张害怕的何止是南知鸢,不止是她,便是她身边的柳絮,如今都写满了满脸的惊恐,她有些慌张无措,看了看南知鸢,又看向外边:“这是,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