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倒是可以,但是你打算怎么找到买家呢?你知道密教的集市开在哪里吗?”
这个问题把孙必振问住了,他确实不知道西京的密教分布,就算他知道,这几天防剿局在西京展开的大扫荡已经把大大小小的密教都铲除了,残余的密教信徒人人自危,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购买鲛泪?
孙必振苦思冥想,总算想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也罢,我现在只有一个主意了:我们去之前那家‘西京小巴黎’碰碰运气,那家旅店的客户都是密教信徒,说不定会有人对鲛泪感兴趣!”
这个主意倒也没什么风险,召潮司勉强同意了,一行人很快动身前往西京小巴黎。
一个半小时后,三人穿越城区,来到西京小巴黎的柜台前,站在柜台后的柜员还是上次的那名,他和孙必振几人算是很熟稔了。
“呦?是小哥你们呐,是要住房吗?欸,那个戴口罩的小姐姐呢?”
孙必振被戳到了痛处,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提刘易斯的事情,而是直接将自己的打算说给了柜员听。
柜员听完,决绝地摇头道:“抱歉,小哥,这个事情恕难从命,我们对客户的隐私绝对保密,有蜜水仪式为证,我万万不敢破誓。”
“那你们旅店收不收这个东西呢?”孙必振取出一粒鲛泪,展示给柜员看。
柜员摇摇头:“我只是个小柜员,没有闲钱,而且我是器修,不是药修,我买这个东西没有用。至于我们老板,他很久都不来一次,更是没法指望。”
孙必振叹了口气,但对此表示理解。
柜员看出孙必振心事重重,好心地提议道:“小哥,别的我做不了主,但是我可以允许你们待在大堂里,如果有客户来,你们可以自己试着和客户搭讪,我就装作没看见。这已经是我能帮到的全部了,再多一步我就不敢了!”
“那感情好!多谢您了!”
“对了,除非客人主动走到大堂里,否则您千万不要搭讪,不然我可没法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柜员补充说道。
孙必振赶忙道谢,带着召潮司和孙露红坐到了大堂里,等待客人到来。
大堂并不大,只有几条沙发和一张圆形茶几,孙必振十分绅士地让召潮司和孙露红坐在沙发上,他自己则站在了大堂入口处,看向柜台方向,希望能有客人来大堂休息。
柜台前陆续有几名客人登记入住,他们照例在草纸上用蜂蜜水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即带着行李进了电梯间,没有哪怕一个人往大堂方向走。
“莫非是因为我断了一条手臂,就遭到歧视了吗?”孙必振不堪地想道,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个想法太愚蠢,很快抛之脑后。
西京小巴黎不但有密教客户,也有普通的住户,倒是有一两个普通人对孙必振上下打量,甚至有一名打扮时髦的男性走过来搭讪,只不过搭讪对象是召潮司,看见召潮司搂着孙露红,也就扫兴地走开了。
区分普通住户和密教客户倒是很简单:凡是在前台用蜜水签名的客户,无一例外都是密教信徒,但他们完全无视了孙必振三人,匆匆经过。
前往电梯间必定要经过大堂,按理说,客人们应该会注意到眼巴巴看着他们的孙必振,但来此入住的密教信徒都是匆匆瞥了孙必振三人一眼,就惶恐地跑开了,无一例外,这让孙必振倍感无奈。
起初,孙必振以为这种情况只是偶然,但同样的情况数次发生,孙必振有些坐不住了,他开始思考为什么会这样,回头看向坐在大堂沙发上的召潮司和孙露红,很快得到了答案。
“哎呀,我知道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孙露红!你不要把炁放出来啊!快收一收!”
孙必振用观炁的法术看向孙露红,在她身上看见了喷泉一样的炁;原来,召潮司和孙必振都很收敛,不会胡乱释放气息,失忆的孙露红却不知道这个道理,她用自己的炁在空中画画,画她看见的东西,画孙必振,画召潮司,画她自己,画手拉手的孙必振和召潮司和她自己。
但孙露红的画工实在太渣了,画出来的东西都是牛鬼蛇神,莫说那些不明所以的客人了,哪怕是孙必振自己看了也有些害怕。
孙必振像严父一样让孙露红收敛气息,孙露红倒也听话,很快乖乖照做了。
“唔,奇怪,我一直盯着前台,没注意到孙露红在搞怪,你也没看见吗?”孙必振问召潮司。
“我看见了,但是我干嘛要管她,让她画不好吗?”召潮司翻白眼道。
“你没看见她把客人都吓跑了吗?”孙必振苦笑道。
召潮司是绝对不会道歉的,哪怕她和孙必振的关系已经很近很近,她也绝不会道歉,只是仰起头看向别处,这就算是服软了。
孙必振叹了口气,他突然想起刘易斯在的时候,这种事情都是刘易斯在操心,于是又感到一阵心酸。
斯人已逝,犹在身边。
孙露红收起气息,但已经太迟了:太阳快要落山了,入住的高峰期已经过去,西京小巴黎的门外,街灯已然亮起。
对此,孙必振头痛不已,现在他连住处都没搞定,总不能带着老婆孩子露宿街头吧?
“实在不行,我就跪下求那个柜员,让他赊我们一间空房,明天再去如八等程立身的消息。”孙必振如此窝囊地想道。
就在孙必振苦恼时,电梯间里传来“叮”的一声,有人乘电梯下楼来,朝着大堂走来了。
脚步声渐近,孙必振抬起头看向来者。
来者是一名须发发灰,戴着毡帽的中年男人,他说起话来带有很浓的口音,但他已经是今天第一个同孙必振搭话的人了,难能可贵。
“盆友,你苦恼得很。”
中年人在孙必振背上拍了拍,用带着西疆口音的普通话问候道。
“是啊,我很苦恼,”孙必振低着头,突然话锋一转,“这位大哥,你对鲛泪感兴趣吗?”
中年人微笑着摇了摇头,“鲛泪,我不感兴趣的,但你身上的苦恼我感兴趣的。盆友,你玩扑克牌吗?或许你可以试着把苦恼输给我?”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男人的普通话极其标准,但孙必振没有察觉这点,他并非没听懂男人的话,只是,他现在没有心思玩牌。
孙必振笑着摆了摆手,“对不起,我现在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欸,盆友!你玩牌输的苦恼不就是我的了?你不就不苦恼了?”中年男人露齿一笑,左手掏出一副老旧的、皱皱巴巴的扑克牌,右手朝孙必振伸了出来,似乎是想握手。
孙必振心头一惊:在这名中年男人身上,他头一次看见了灰色的炁。
孙必振顿时改换了严肃的神情,问道:“朋友,你是何人?”
“欸,我就是小老百姓,盆友!我叫阿图根,我一点坏心思没有!”
阿图根的右手悬在半空,等待着孙必振和他握手。
面对这名来路不明的人,孙必振保持着十一分的警惕,他很清楚,密教信徒无利不起早,除非是友军,否则不会毫无怨言地对外人施以援手。
但眼前这个名叫阿图根的男人既不是武神祠的人,看上去也不像兄弟会成员,孙必振不知道他来自哪个密教,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如此刻意地接近自己,多半另有所图。
眼看孙必振不为所动,阿图根并没有收回手,而是笑着说道:
“盆友,你没有听得明白,我重新解释一解释,我们玩扑克牌,你雄鹰一样地把苦恼输的给我,我带走苦恼,你带走钱,银子像塔里木河的水一样流进你的口袋!”
孙必振狐疑地望着阿图根,他立刻意识到,对方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输掉苦恼,拿到现钱?天下会有这样的好事?就算天下有这样的好事,这大好事会找上他孙必振吗?
孙必振对自己的运气有着清醒的认识,别说赌博赢钱了,以他的运气,买彩票中奖估计中的都是负数!
但天色已晚,面前站着的阿图根恐怕是今天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会和他搭讪的人,难道就这么错过这个机会吗?
孙必振犹豫着,面对伸出右手的阿图根,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召潮司,你赶快过来!”
孙必振把召潮司叫到了身边,将右手搭在了召潮司的腰上,对阿图根介绍道:“朋友,这是我老婆,她会玩牌,我让她跟你玩吧。”
对此,阿图根却噘着嘴摇了摇头。
“盆友,那不行的,你媳妇高兴着呢,看吧,她一点伤心的事情没有的,一点苦恼没有的,她满足的!
我要的是你的苦恼,你的伤心的事情,你烦恼的事,不愉快、不高兴的事,我要的是个这个!她没有的!”
召潮司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也明白孙必振叫自己来的意思:召潮司有读心的能耐,只要接触阿图根,就能知道对方的真实想法。
阿图根说着,召潮司已经伸出了右手,但阿图根灵敏地收回了手,嗔怪道:“噫!不玩的人不要握手!不吉利的!”
说罢,阿图根扬起一边眉毛,一脸鄙夷地看向孙必振。
“盆友,要我说,你要是不想玩,我也不能绑着你玩,对吧?你就是不相信好人,要是这样,我不玩了。”
说着,阿图根缓缓收手,作势要走。
这是欲擒故纵之计,孙必振一眼就看穿了,但他没有任何办法,毕竟主动权在阿图根手中,他面对的是一道选择题,而非填空题,选项早已出好,但选项当中未必有正确答案:
选项一,和阿图根玩牌,直面对方早已准备好的阴谋诡计。
选项二,任由阿图根离开,带着召潮司和孙露红去睡大街。
选项三,任由阿图根离开,去恳求柜员施舍,看看能否得到一间空房。
选项四,好吧,没有选项四,孙必振的选择相当有限。
最终,孙必振下定了决心,他一咬牙,握住了阿图根的手摇了摇,选择了选项一。
阿图根立刻眉开眼笑,表情和善地问道:
“朋友,你叫什么的名字?”
不知为何,他的普通话顿时标准了许多,口音很重的“盆友”也变回“朋友”了。
“我叫孙必振。”
“好的,孙必振盆友,我们就在这里玩扑克牌。”
说罢,阿图根热情地抓着孙必振的独臂,带他做到大堂的沙发上,将旧扑克牌撂在圆茶几上,好像这大堂是他自己家一样。
阿图根露齿笑着,笑得胡子乱颤,他招呼孙露红到身旁,指了指扑克牌。
“娃娃,你来发牌吧,公平!”
看见阿图根朝孙露红伸手,孙必振下意识地想要保护女儿,但阿图根没有接触孙露红,他只是当着几人的面洗了一遍牌,示范给孙露红看。
“看吧,没什么难处,娃娃,你来一把!”
孙露红虽然失忆了,但她的智力和动手能力都远超常人,她只是看了一遍阿图根洗牌发牌,就能有模有样地照做不误,把扑克牌洗出了花,甚至能隔空发牌。
“爸爸,我做得怎么样?”孙露红得意地朝孙必振抬起头,期待着他的表扬。
孙必振松了口气,如果让阿图根自己洗牌发牌,难保对方不会作弊,但如果让孙露红来,至少能保证洗牌发牌的环节是干净的,于是他朝孙露红露出笑容,竖起拇指。
“做得好,你就听叔叔的,他让你怎么发牌,你就怎么发。”
得到表扬的孙露红很开心:“好的!”
教会孙露红洗牌发牌后,阿图根坐到了孙必振对面,召潮司刻意站在了他身旁,但阿图根对此并无意见,他笑着解释起规则:
“盆友,我们玩的是炸金花,炸金花你会玩吧?”
孙必振点了点头。
“那就好说了!我们玩的炸金花和一般的炸金花差不多的,这样,我们一边玩着一边学着。”阿图根笑笑,让孙露红给二人一人发了两张牌,又在桌上发了三张公牌。
孙必振将牌揭开,他的手牌是一个红桃4一个黑桃7,是绝对的烂牌。
再看桌上的公牌,是一张方片7,一张方片5,一张草花7。
孙必振不知道桌上的公牌是做什么用的,他指着公牌问道:“这和我平常玩的炸金花不太一样,你解释一下这个公牌要怎么用?”
阿图根甚至没看自己的手牌,笑着说道:“盆友,先不说这个,我们先谈赌注:你想把多少年的苦恼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