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没有在意，又继续道，“当年她想逃离皇宫，我觉得她的想法太过疯狂，却又觉得她很厉害，那时她失去了母后，我虽然犹豫不敢帮她，可到底还是心软了，便利用宫妃的身份，帮她离开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我本是抱了必死的心，却没想到这副容颜又救了我一命，”女子自嘲的笑着，抬手摸着自己的脸，眼底满是恨意，“那老不死的东西，因为贪恋我的容貌，便没有杀了我，而是将我丢进这冷宫，任由我自生自灭。”
粟米看着她，心中也隐隐作痛。
她在漠国活了这么多年，也明白这样是什么的感觉。
在漠国，女子的存活之路实在是太难了。
女子站起身，将她扶起来，看着她认真道：“粟米，现在晚暮已经不在了，但她的遗愿我一定会替她完成。”
“现在我问你，你可愿意代替她的身份，坐上那个位置？”
粟米看着她，咬了咬牙，重重的点头：“我愿意！”
不只是为了暮姐姐，更是为了这漠国受到不公待遇的每一个女子。
女子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欣慰道：“不愧是暮儿看上的人，有骨气。”
粟米抿了抿唇：“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皇家，更不知道一个公主该做什么。
女子笑了笑：“按我说的来就可以了，三日后，便是你拿着玉玺和虎符登基的好日子。”
粟米点点头，又问：“那暮姐姐的尸首呢？”
人死后，总是要回到故土的。
“我会派人去找的，你安心在漠国便是。”
“好吧……”
-
边城。
次日清晨。
虞汐绾一大早就去了晚山和林曦的院子。
绮阑不在，柳祺怕虞汐绾出事，便跟了过去。
晚山打开院门，看到虞汐绾身后的人一愣，却也没说什么，将她们请了进来。
虞汐绾看着已经躺在棺椁里的人，看向晚山问道：“晚暮可说过自己想去哪里？”
晚山摇头：“她虽然一向活泼，却从未提及过自己的故乡和家人，也从未说过自己有想去的地方，每次问她，便是想留在大人身边。”
虞汐绾抿了抿唇：“那就先葬在边城，等漠国事了，再带她一起回京城吧。”
“是。”
晚山颔首。
柳祺自进来开始，目光便一直落在晚山身上，见人情绪低落，心中总觉得憋闷。
“殿下来了啊。”
林曦从门口走进来，看到虞汐绾在远中，打了声招呼，又拿出一幅图纸，给两人看，“我刚刚去山上看了一圈，此地不错，没有猛兽也鲜少有人去那边，可以先将晚暮葬在此处。”
两人看了眼，都同意了。
虞汐绾看向棺椁里的人，垂下眼眸：“那就封棺吧，早些让晚暮入土为安。”
“好。”
“好。”
晚山去拿棺盖，柳祺连忙上前帮忙。
“等等！”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四人下意识的都看向天上。
沈清瑜用轻功跳进院子里，大步走到虞汐绾身边，担忧的看了眼她，才又看向棺椁里的晚暮，心脏微微抽动。
“清瑜……”虞汐绾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怔愣的不敢相信。
清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派去送信的人不可能这么快，清瑜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沈清瑜抿了抿唇，看向傻眼的晚山，吩咐道：“晚秋和晚云马上就到，等她们来了，一起送晚暮下葬吧。”
晚山抱拳：“是。”
柳祺将棺盖放好，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沈清瑜，没有多问，只静静地站在旁边。
林曦也退到旁边，没了平日的话多。
沈清瑜重新看向虞汐绾，看着明显消瘦了的人，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阿绾，辛苦你了。”
虞汐绾苦涩的摇了摇头。
她辛苦什么？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而且还搞的一团糟……
晚云和晚秋来的很快。
两人看到棺椁里的晚暮，都忍不住落了泪。
虽然她们嘴上常常会嫌弃晚暮，可到底是在一起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会不难过，不在乎呢？
见人都来齐了，沈清瑜和虞汐绾对视一眼。
两人亲手替晚暮封了棺，晚山三人和林曦一起抬着棺材上了山。
一个大大的土坑，转眼间变成了一座小小的土丘。
几人间的气氛很沉闷，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于是几人给晚暮上了香，便先下山了。
沈清瑜吩咐了晚山几人，便先和虞汐绾、柳祺回了军营。
路上，虞汐绾终于开口问她：“清瑜，你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几天前就出发了，我和太子在各地凑了二十万兵马，但他们人数太多，所以还在路上，我听说漠西带兵在边城城门挑衅，担心你们便先和晚云她们过来了。”
虞汐绾点点头，转瞬又愧疚起来：“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晚暮。”
晚暮是沈清瑜调给她的人，可现在晚暮却……
“这不怪你，”沈清瑜看着她，认真道，“阿绾，不要什么事情都怪在自己身上，晚暮离开是她自己的选择，她的死我们会一起为她复仇，现在如果真的要怪，我们该怪的是漠西。”
虞汐绾看了她一会儿，猛地将头扎进她的怀里，忍不住抽噎起来。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
可好像只有这样，她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沈清瑜猜到她的心思，紧紧地抱住她，安慰道：“阿绾，别再难过了，我们现在不应该难过，而是想办法报仇，只有替晚暮报了仇，才算是不辜负她用命的付出。”
听到这话，虞汐绾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平静安慰她的沈清瑜，突然苦笑了起来：“清瑜，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和以前一样，第一个想到的是报仇。
可又有点变了，不再是以前的歇斯底里，甚至还能安慰她。
但这样一看，好像只有她一直在原地兜兜转转。
她被封了五年的记忆，而这五年里，沈清瑜生命中发生了太多太多她没有参与过的事情……
“是，我没变，阿绾你也没有变。”沈清瑜看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阿绾，不要多心，我们像以前一样相爱就够了，不是吗？”
虞汐绾愣愣的看着她，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什么意思？”
沈清瑜盯了她一会儿，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苦笑：“没什么，一会儿到军营你和我一起去找二皇子聊聊这件事吧。”
她不想说，虞汐绾虽然心中好奇，但也没有再多问，点点头便安静的靠在她怀里了。
沈清瑜抱着她，强压下心中那些肮脏的想法，紧抿着唇。
见到虞盛，沈清瑜先将调兵的事情告诉了虞盛，才问道：“二皇子，如今漠西可有什么动静？”
“漠西一直在想办法打开暗道，其他便没什么了，但我们的人在暗道口严防死守，他们进不来的。”
“那漠国呢？”沈清瑜继续问道。
“自从漠王死后，漠国皇城便没了动静，但我们的人探查到，漠西之所以这么着急攻下虞国，是因为没有找到玉玺和虎符，所以想凭借着打下虞国的功绩，让漠国所有百姓直接认下他这个新王。”
沈清瑜微微蹙眉，有些不解：“漠王死的时候，漠王就只剩下漠西一个儿子了，依漠王的性子，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一个外人，这玉玺和虎符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会不会是漠西没有找到？”
“怎么可能是没有找到？”柳祺语气嫌恶的替虞盛答道，“那漠西就差把漠王的寝殿给翻过来了，可就是找不到那两个东西，探子说那日整个皇宫都被他找了一遍，却都没有发现任何痕迹，所以他才只能出此下策。”
虞汐绾听着这话，突然想到了什么，拧眉道：“不一定。”
三人皆是一愣，沈清瑜看向她，疑惑的问道：“什么不一定？”
虞汐绾抬起眼眸，认真道：“漠王不一定只有漠西一个儿子在世，他可能还有一个女儿。”
“什么？”柳祺惊了一瞬，又立马反应了过来，问道，“你说的是那个前几年死了的公主？”
虞汐绾颔首：“当初这公主死的蹊跷，可漠王却没有着急为公主办丧礼，而是先换了宫中所有的人，当初母妃得知此事的时候，我恰巧听到了，现在想来，玉玺和虎符很有可能在那位公主手里。”
虞盛抿了抿唇，语气有些无奈：“可就算是在那位公主手中，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用处。”
虞汐绾不解：“为什么？玉玺和虎符都是传国之物，这些东西在她手里，那漠国的新皇不就是她吗？”
虞盛和柳祺深深地看了眼她，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沈清瑜握住她的手，对上她不解的目光，叹了口气，解释道：“阿绾，漠国的女子就如同货物一样，活的生不如死，就算是公主，也毫不例外，更何况这位公主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如今突然出现，漠国的那些贵族世家和百姓都不会买账的。”
虞汐绾有些不敢置信：“这……”
这怎么可能？
虞汐绾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也是，她被母妃保护的这么好，也傻傻的觉得其他国中也是如此了。
虞盛见她震惊的样子，轻叹了口气：“绾儿，漠国比你想的要恐怖许多，所以才会有漠西这样恶心的人，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或许他们敌不过漠国的铁骑，但他们绝不会让漠西攻入京城。
哪怕是同归于尽。
“我不回去，”虞汐绾攥了攥拳头，坚定道，“无论如何，我都是虞国的公主，更何况来都来了，就算是敌人再恐怖又如何？我也一定要留下来。”
虞盛皱了皱眉，看向沈清瑜，用眼神示意她劝劝虞汐绾。
但沈清瑜却当做没有看见，没有说话。
柳祺看不下去了，直接将话说了出来：“沈清瑜，你应该知道这里有多危险，我替你们准备马车，你们今日就回去！”
“表哥！”虞汐绾瞬间拧紧了眉头，不满的看着他。
沈清瑜看了眼着急的虞汐绾，看向柳祺，认真道：“柳将军，我们该尊重阿绾的选择，阿绾或许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娇弱，她很厉害。”
“沈清瑜……”
“柳祺。”
柳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虞盛拦住了。
虞盛看向虞汐绾，严肃的问道，“绾儿，你真的坚定好了？”
虞汐绾点头：“是，我既然来了，便不会被一点事情就吓退。”
这不是她的做事风格，更不是她身为虞国公主，受万千子民供养后该做的事情。
虞盛抿了抿唇：“也罢，既然是你的选择，那皇兄便尊重你，但皇兄也把话放在前面，保护你是皇兄的本能，若是之后实在太危险，就算是不顾你的意愿，皇兄也会将你送回去。”
虞汐绾重重的点了点头，笑了：“好，多谢皇兄，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虞盛点头，让两人先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帐中，虞汐绾立马和沈清瑜说起了边城的情况。
“对了，”说完，虞汐绾突然想起什么，又连忙补充，“漠国应该很快就会察觉到九岸和俏洗两位前辈是从暗道过去的，但依照漠西的脾气，我怀疑他忍不了等暗道破开再进攻，那二十万大军要何时才能到？”
沈清瑜皱着眉头算了算，回答：“少则三四天，多则十几天，如今各条道路上的积雪还没有化完，他们的人数又那么多，只能靠边城有的将士也抵挡住了。”
虞汐绾抿了抿唇：“但愿漠西的自信多一些，将时间都花在破开暗道上面。”
“别想这么多了，”沈清瑜摸了摸她眼底的乌青，心疼道，“先去休息一下吧，眼睛都肿了。”
“好。”
有沈清瑜在身边，虞汐绾也没有那么紧张，和她一起上床休息了。
军营里的床自然是没有国师府的舒服，但有了沈清瑜在，虞汐绾便可以将整个人都靠在她的怀里，不会再觉得这床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