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许清欢和江行野,上江大队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光景。
许清欢朝江行野看过去,两人对视两秒,她眼里的认可与得意很大程度上鼓励了江行野,似乎,不管他做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会为他感到骄傲。
“那我就说一下我的意见吧,不管是选择把设备卖给食品分厂,还是用设备入股,都各有利弊,也就是说有好处也有坏处。”
有人不耐烦了,“小野,你就说你觉得应该怎么搞吧,你给我们说这些,我们脑瓜儿也不好使,你直接给我们做决定不就好了?”
江行野没有搭理他,“端看将来食品分厂的发展情况,如果发展好,那肯定是设备入股划算,就好像大家家里养了一只下金蛋的鸡,每天下一枚金蛋……”
众人被说得大笑起来。
“如果将来发展不好,那一口价买卖做起来就不会有风险。”
“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到底怎么搞才好?”
“食品分厂的配方是我媳妇儿出的,设备由我们厂自己搞出来,我觉得可以技术和设备入股,我相信我媳妇儿,至于你们大家……”
“我们也相信许知青,相信小五你,行,就这么说定了!”有个大嗓门嚷嚷了一句,其余人都附和。
声音传到隔壁,蒋承旭听到了,烦躁得不得了。
他是大城市里来的,他是蒋家的子孙,他读过高中,可是在这破烂地方,穷乡僻壤,他居然活成了这副德性。
未婚妻被抢,一事无成,被乡里人瞧不起。
而反观江行野,一个初中都没有毕业的砂仁犯,引导生产队办成了好几个厂子,赢得了这样的威望,凭什么呀?
脱粒机和切割机的图纸都是许清欢弄出来的,只有家具厂是江行野自己的主意,而之所以能够成功,还不是因为跟着许清欢去了一趟燕城。
许清欢既然成为了霍家的干女儿,霍家能够不对江行野鼎力相助?
如果许清欢依然还是他的,那今天,江行野的一切名和利都应当归到他的头上。
许漫漫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玉米糊糊,“承旭哥,你起来吃一点吧!”
蒋承旭置若罔闻,而许漫漫将碗放在摇摇欲坠的桌子上,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她唇角扯起了一抹嘲讽的笑,眼底也尽是恨意。
蒋承旭看着许漫漫瘦得如一根灯芯草的身影,心里终于下了一个决心。
他身边不能留许漫漫了,虽然他的确也对不起她,把她的孩子弄没了,但这一段时间,他也好吃好喝地供应了她这么久,够对得起她了。
“漫漫,我们好久没有去国营饭店吃好吃的了,你身体怎么样,能不能出门,我们明天去一趟县里吧?”
许漫漫捏着桌沿的手紧了紧,她缓慢地扭过头来,泪眼汪汪,“好!”
蒋承旭起身,走过来将许漫漫拥进怀里,“漫漫,我会想办法回城的,将来也会带你一起回去,不管我做什么决定,我都是为了我们好。”
许漫漫僵硬地立在他的怀里,哽咽道,“嗯,我知道!”
如果有钱能买早知道,她一定不会看上这个渣男。
她竟然为了蒋承旭,给自己树了这么强大的一个敌人,如果当初她不和许清欢抢蒋承旭,许清欢或许不会这么恨她,哪怕他们一起来这乡里,许清欢也一定还会和最初那样对她好。
她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切都是蒋承旭的错,是他一步一步引诱自己至今,如果没有他对自己的虚情假意,她怎么会心动呢?
他竟然还要卖掉自己!
“承旭哥,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许漫漫抬起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笑脸。
看到这个凄美的笑脸,蒋承旭心里有几分酸涩,他狠狠地压下去,“你说,你我夫妻之间,还需要说得这么客气吗?”
“承旭哥,我想今晚晚上请琼芳姐吃顿饭。”许漫漫道,“你知道吗,琼芳姐原本和长安哥是一对,是张铁山拆散了他们。
张铁山进去后,他们本来可以成为一对,都是因为我……”
蒋承旭也懒得管她是什么心态了,横竖,这也是他们在一起待的最后一个晚上,为了减少自己的愧疚感,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下午三点半钟,许漫漫开始炖鸡汤,一只老母鸡炖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香味儿飘出了很远,馋得所有闻到的人都流口水。
现在,上江大队的人的确是有钱一点,可也是相比较以前,要吃肉还是不容易,一是肚子都难得填饱,哪有钱吃肉,二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肉。
至于说吃老母鸡,那更是要命,谁家的鸡留着不是为了下蛋换油盐酱醋啊?
后面,女知青住的屋子早就修好了的,但现在只住了屈琼芳和段庆梅,原先的好姐妹一个住炕头,一个炕尾,彼此都视对方如空气。
闻到浓郁的鸡汤味儿,段庆梅烦躁得不得了,在屋里骂骂咧咧。
屈琼芳听到就跟没听到一样。
房门被敲响了,许漫漫推开门,“琼芳姐,能借一步说话吗?”
屈琼芳走了出去,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屈琼芳跟着她去了东厢房。
天已经黑了,东厢房没有拉电灯,煤油灯的光很昏暗,但不妨碍屈琼芳将桌上的那一大盆色泽金黄,浓香四溢的鸡肉看清楚。
摇摇欲坠的桌子被固定住了,上面还有一筲箕面饼子,三副碗筷已经摆放好了。
“琼芳姐,坐吧!”许漫漫请她坐在东面,“你是老大姐,原本我们来了,就应该请你吃饭的。”
“你客气了!”
许漫漫说的是向屈琼芳道歉,道不道歉的无所谓了,能够吃上一顿鸡肉,屈琼芳的口中不自觉地分泌唾液。
动了筷子之后,就停不下来了。
如果此时,蒋承旭和屈琼芳稍微少吃两筷子鸡肉,留意一点的话,两人就会发现,许漫漫面前基本上没有鸡骨头,她吃面饼子吃得倒是多,三两口一个,吃了三个速度才稍微慢一点。
“你们吃,我去把炕再烧一下,冷不冷?”许漫漫体贴地问道。
“嗯,还好,你去烧吧!”屈琼芳啃着一条鸡大腿,“许知青,你烧的鸡实在是太好吃了,这是我下乡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
“那你多吃点,天冷,吃了好睡觉。”
许漫漫看着她眼神有些迷离,而蒋承旭吃得最多,这会儿已经撑着桌子,眼睛都睁不开了。
许漫漫去加了柴火回来,两人都趴在了桌上,她艰难地将两人都拉到了炕上,剩下的鸡肉,桌上的骨头,被许漫漫全部扫到了灶膛里一把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