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一家人都在吃饭,只有大妞跪在门槛内,什么时候江行兰回来,什么时候才让她起来。
“大妞!”
江行兰朝大妞扑过去,抱着她就哭起来了,恨意满腔,她抚着大妞受伤了的额头,骂道,“郭才华,你是个畜生,你不是人!”
郭才华起身就要揍她,看到江行野也来了,他嗫嚅唇瓣,最终还是没敢动嘴更加不敢动手。
江行野两耳光扇在郭才华的脸上,目光环视了郭家一大家子。
郭才华是老大,底下四个兄弟,两个结了婚,两个还是光棍。
别看人多,五弟兄也打不过江行野一人。
江行野对郭家二老道,“要不是当年郭老爷子,郭才华这等畜生有什么资格娶我姐?我姐嫁进来,在你们家做牛做马七年,没有半点对不起你郭家……”
郭母道,“小五啊,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行兰别的我就不说了,就单一条,不能生儿子,这事儿就是大罪,还是我们家里厚道,收留了她,你看她这种情况,谁家肯要啊,这占着茅坑不拉屎,不下蛋的鸡早该宰来吃了。”
江行野上去就一脚踹翻了炕桌,汤碗面盆筷子窝窝头撒了一地。
小孩子被吓得哭起来了。
他还要打人,江行兰拉住了他,朝他摇摇头。
就这家人,和他们讲道理值得吗?
“那行,我姐也不耽误你家生个太子继承皇位,让郭才华和她离婚,我现在就带她回去。”
“离婚也不是不行,她这些年在我们家里,吃喝用度的,还养了个拖油瓶,将来还不知道要吃掉家里多少粮食呢,多的不要,五百块钱,只要给钱了,你把她带走,我绝不拦着。”
江行兰低下了头,大妞抱住她,“妈妈,我不要和你分开。”
“不分开,妈妈不和大妞分开。”她将大妞紧紧地搂在怀里。
江行野冷笑着拉过江行兰的胳膊,将她的累累伤痕露出来,“你们当真以为没有别的办法解决了吗,看到她的伤了吗,只要我们去告,不管是公安还是妇联,都不会不处理。”
这倒是把郭家的人给吓唬住了。
但江行野也知道,磋磨人的手段,不仅仅是打人,而他要解决的也不只是震慑住郭才华。
郭母一巴掌朝郭才华打去,“你这混账王八羔子,你打你媳妇儿干啥啊?”
她这人惯会演戏,“小五啊,你姐夫他这个人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心里苦闷的时候就管不着自己的手,他也不是真心要打行兰,还不是生产队里总有人笑话他生不出儿子。”
江行野懒得听她废话,对郭家最小的儿子郭才学扬了扬下巴,“听说你找了个城里的对象?谈得咋样了?”
郭才学哪有本事找城里的姑娘,他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成天日思夜想,人家怎么会把他一个泥腿子放在眼里呢,把他当鱼在钓呗。
“红英说,只要我拿出五百块钱的彩礼,她就和我结婚。”郭才学挺了挺胸膛,忽略了人家的话,还要他有一份城里的工作。
但后面这个条件比登天还难,他知道这不可能。
“没说让你找一份城里的工作?”江行野问道。
“这,这咋可能啊!”郭才学道。
“咋不可能呢!”
江行野话一出口,郭家的人一颗心都紧张起来了,江行兰握了握拳头,虽然江家没有拿五百块钱出来,但一份工作,远远不止五百块钱,打了水漂。
她并不知道,对许清欢来说,一份城里的工作真的算不上啥。
这年头的这些看似风光无限的工作,将来基本上都面临下岗淘汰,中年失业会让更多人的生活陷入艰难之中。
“你,你说啥?”郭才学惊得话都说不圆乎了,“你是说你有?”
江行野道,“我有一份食品厂的招工名额,正式工,你想要?”
郭才学点头如鸡啄米,格外用力。
“那行,只要郭才华肯和我姐离婚,让我姐带大妞走,这份工作,你们拿去,至于给你们谁,我不管,我只要离婚和孩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江行兰收拾自己的嫁妆时,郭家都没有人管了,一家子为了一份工作斗得跟乌鸡眼一样,最后兄弟几个打起来了,打得头破血流。
郭才学还是占了上风,主要是郭家老两口支持最小的儿子。
而郭才华被打断了一条腿,没了战斗力。
郭家几个男丁将郭才华抬去公社,和江行兰扯了离婚证,当场,江行野就把母女俩的户口迁出来,上在了上江大队,单独立了户。
江行兰又哭又笑,只觉得身上的枷锁被砸碎了,浑身轻松。
大妞改了名,取名叫江南茵,名字是江行野取的,他也是灵机一动,并没有什么出处。
不过,后来许清欢说这名字好听,江行野就觉得有些可惜,媳妇儿喜欢的名字应该留给自家女儿的。
郭才学拿到了食品厂的招工机会,进去当了正式工,转了商品粮户口。
报到第一天,填了表,就让他上了工,他快乐坏了。
要不上工,他还会觉得不踏实。
分配的岗位是掐剂子,和他搭档的是个老师傅,人家一掐一个准,他一个剂子得在秤盘上称十多次都不准,大大地影响了整个班组的生产效率。
当天,郭才学就被拉出来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号召全班引以为戒。
郭才学委屈极了,“班长,我第一天上工……”
“第一天上工,所以我才安排了个老师傅来配合你,结果,你就仗着有人家老师傅,不思进取,一个班下来,你才掐了几个剂子,都像你这样依赖同事,这活还干不干了?”
正因为有了班组的反馈,食品厂就一直不给他办入职手续。
干了不到一个星期,班组迫于无奈,把他调去看钟表,监控发酵时间,干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他自以为很有经验了,也有些心不在焉,一面想着如何将那姑娘约出来,一面离岗去尿尿。
在厕所里稍微多待了一会儿,一炉子用来做酥饼的面坯子,全部都发过头了。
食品厂彻底不想要他了,让他卷铺盖走人。
郭才学不服,“我是正式工,你们凭啥不要我?”
人事的道,“你是正式工没错,可你连最简单的掐钟表都干不好,你觉得你还能干哪个岗位?我们不是没有给你机会,可我们不能养个废人。
一锅面坯子,知道值多少钱吗?你赔得起吗?你要是赔得起,你现在就赔,我留你在厂里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