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太子还没起就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
他不耐烦的摇了摇铃铛,丝苗姑姑闻声赶来。
祁元祚扔开枕头趴在床上,含糊道:“何时了?”
“刚至卯时(5-6点59),时辰还早,殿下再睡会儿?”
祁元祚辰时开课,他的作息是卯时过半晨起,今日实在是被吵醒了。
他撑起半个身体,朝外看了一眼,秋天天色亮的晚,五点钟太阳还没出来呢。
“外面发生了什么?”
丝苗姑姑话有无奈:“四皇子今日起了大早,将踏雪牵出来要骑,踏雪不认得四皇子,不愿让他骑,一人一马就僵持在那儿了。”
祁元祚从床头摸着了血玉串,盘了两把,冰凉的手感醒了睡意,他默默叹了口气。
“罢了,拿一件便衣,再给孤一件斗篷。”
便衣没有宽大袖子,适合骑马耍枪。
外面四皇子不知怎么上了马背,小黑踢着腿嘶鸣要把他甩下去,四皇子人小力气不小,像粘在上面的蚂蚱歪歪斜斜就是不下去。
看马的下人急的面无人色,一个劲儿安慰马祖宗,就怕把皇子摔着了。
伯劳带着一群太监在马旁边围着,等着接摔下来的四皇子。
伯劳锐利的声音压着不耐。
“四殿下,您行行好,松手从上面下来吧,这匹马是殿下自小养的,只认殿下,万一把您伤了,奴才舍命是小,太子若因此动怒伤身是大啊。”
主殿的门打开,小黑许是认出了太子,更加急躁的要甩下四皇子,蹄子闯出一条路,不顾身后的惊呼声,跑向太子。
四皇子的小身板在上面歪歪斜斜,眼看要落下来,小太子迎了几步抓住缰绳翻身上马,一手捞稳了小四,安抚着生气的小黑。
小黑小时候脾气很好,长大了有了千里马的傲气,自己认主,不让除太子和大皇子之外的人骑。
“灯。”
小太子命令一吐,丝苗姑姑很快奉上了琉璃灯。
祁元祚将琉璃灯给四皇子拿着,一手抱着四皇子,一手攥着缰绳
“孤去武场跑马,二刻便回!”
“驾!”
黑若徽墨的神驹嘶鸣一声,化作流光哒着马蹄冲出承祚殿。
马儿跃出门的刹那,风力荡起赤金灯笼袖的蟒纹服、荡起红色白毛边儿的斗篷,荡起小太子粗简扎起的马尾辫。
这红漆金瓦的宫墙,跃出一轮金阳。
伯劳满心都是对四皇子的讨厌,拐着弯儿的阴阳:
“殿下今日早起了些许时辰,若上课疲惫了可怎么好,丝苗姑姑若心疼殿下,平日里该劝着。”
丝苗姑姑一板一眼:“殿下自有分寸,伯公的小心思还是收收吧。”
伯劳伪作持敬:“奴才可当不起姑姑一声伯公。”
宫里的宫女若有资历或者在主子面前得脸,会被尊称一声姑姑,若是太监,会被尊称一声‘x公’。
伯劳在小太子身边干了四年,初始被人敬称‘劳公’,结果小太子听了捧腹大笑良久不止。
伯劳虽不明白太子为何而笑,还是换了名头,让别人称其为‘伯公’了。
不过有些公公的名号有点尴尬,比如御前太监肥公公,称一声肥公,像骂人,于是,称御前太监,便唤作‘大公’。
皇宫里不得策马,但是小太子从小就策马,不止策马他还策牛。
祁元祚自觉过分逾矩,摸着良心自省,转念一想,只要父皇不挑他的错谁敢挑他的错,若父皇想挑他的错,他就算没错也有错。
小太子与伴读耍了几年叛逆,放肆起来,是敢爬龙椅刻狗头的主,最近年纪渐长才收敛了。
小黑沿着小路哒哒跑向演武场,到了宽阔地带,放肆开跑。
感受着耳边的风和高处的风景,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祁元祚通体畅快。
“驾!”
小黑欢快的嘶鸣。
一人一马跑了个心满意足,速度才慢下来。
祁元祚这时才有心情关心怀里的四皇子。
“四弟可还好?”
四皇子被马颠的腿儿颤,木着一张脸不言不语。
祁元祚从马上下来,又把四皇子接下来。
东边的太阳慢慢爬出来,一派生机盎然。
祁元祚摸了摸对方额头,没有灼烧感,不由得吐槽,昨日退热,今日就早起折腾,小孩儿活力就是旺啊。
“字写了,药喝了,所以一大早来骑小黑?”
四皇子还是不搭理。
祁元祚也不在意:“孤的作息是戌时休,卯时过半起。”
“下次小四若再在卯时过半前将孤吵醒……”
祁元祚两手揉捏着他的小脸,似笑非笑:
“二哥会告诉你花儿为何那样红。”
四皇子一味的瞪着凶凶的单眼皮。
祁元祚把他的头发呼噜成鸡窝,红色的斗篷兜头罩下,味道干净清爽,像陈皮,又混合着一股难辨的木质香。
“你大病初愈不宜受寒,回吧。”
“孤为你请了两天假,吃过饭喝药,然后写三十张大字,背熟十一条为人处世之道。”
“那是二哥凭着经验总结出来的,若活学活用孤保证让你纵横官场无敌手。”
祁元祚牵着马,对着三岁的萝卜头瞎叭叭。
四皇子的脑子正从马上飞速赶回来,慢慢转动。
三十张大字?
十一条为人处世之道?
这什么狗屁?
经验总结,纵横官场?真假?
四皇子的脸藏在斗篷里,对太子画的大饼不为所动。
他为什么这么啰嗦,自己若一声不吭,会气死他么?
四皇子出神的想着。
等太子去上学了,他坐在书房与昨日一样的位置,面前摆着九龙砚台和徽墨锭。
四皇子情不自禁的翻了翻十一条处事准则,目光定在最后一条上。
十一、不可在戌时后卯时过半前打扰他人睡觉。
四皇子:“……”
这踏马哪是处事准则,这是《太子规》!
上辈子背完这辈子还背!背背背!背你爹!
四皇子拿起《太子规》要撕。
撕了好一会儿也没撕下一个角来。
眼睛恨不得要把这张纸瞪穿了,如果撕了……
如果撕了……
四皇子想了半天,想出来了。
对,他是要蛰伏的,忍一时之辱,潜伏在太子身边,看他和大公主狗咬狗。
四皇子扭曲着脸将太子规放平。
拿起徽墨,开始了大力出奇迹,一两徽墨一两金,他不是要写字,他是要磨穷太子,心疼死他!
等磨完了,四皇子又瞪着空白的宣纸。
他才不是要写大字,他是要浪费他的墨!
一晌午过去了……
书房的门,哒~的打开。
四皇子脸色极为难看,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气势汹汹的去往南学堂方向。
这时间南学堂放学。
四皇子如一只暗鸦,站在角落,瞅准机会撸了五皇子。
五皇子像小鸡仔一样被他抓进缝隙。
定睛看到老四这疯狗,五皇子恨不得就地表演一个病上西天。
一张大纸怼到眼前
四皇子幽森森道:“抄写十遍。”
重来一世,决不能只他一人被太子规从头祸祸到尾。
只要五皇子敢拒绝,他这就让他尝尝暴雨流星拳。
五皇子心里暗骂狗瘟没能瘟死老四真晦气,面上十分识趣的点头答应。
他接过纸大眼一扫,嗤笑出声
“四哥,我能屈能伸,死了也是技不如人,大不了再被太子压着抄一辈子,你可不一样,你比我有本事,太子这样磋磨你,你甘心如此吗?”
四皇子一拳击打他的腹部,五皇子吃痛弯腰,等他缓过来,四皇子已经走了。
五皇子唾了一声:“疯狗!”
揍过五皇子,还罚抄了老五十遍太子规,四皇子神清气爽,一上午的闷气全没了。
昂头挺胸的回到承祚殿,看到他最不想见的人拿着他一上午的耕耘成果在看,四皇子心中发出尖锐爆鸣,浓浓的后悔淹没了他。
祁元祚数了数,抄完了。
不止三十张大字,连十一条都抄了好几遍。
超额完成。
余光瞥了眼僵在门口的四皇子,看到了对方眼中浓烈的后悔之色。
祁元祚眸中闪过笑意,他若无其事的放下手中大字
“吃饭吧。”
四皇子无声的松了口气。
吃完午饭,四皇子迫不及待的去给大公主上眼药了。
大公主两日没动静,难不成放弃了?
彼时祁元祚正在午休。
88提醒他:“宿主,四皇子去的方向是丽映阁。”
祁元祚:“知道,就等着他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