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食过后,反正闲着也没啥事干,林家人正打算回屋子睡个午觉,就听到外头传来敲门声。
林阿奶有些疑惑,虽说大年初三是走亲戚的日子,但他们是逃荒到这的,除了一块逃荒来的人,和竹溪村的人还没熟到可以互相串门的地步,其他相熟的人家上午就去串门过了,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家里啊?
林平抱着疑惑跑过去开门,打开远门看到是春花一家后,连忙将人迎了进来。
林阿奶在屋子里听到动静,忙出来迎接,刚出堂屋就碰上进门的李婆子她们。
李婆子十分热络地打着招呼,“老姐姐,过年好啊!”
“过年好过年好。”
林阿奶将人引进堂屋,杨氏和许锦秀早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就跑去沏茶了,幸好现在天冷,烧水的瓦罐一直架在火盆上。
李婆子他们刚落座,许锦秀她们就端着热茶上来了,“婶子过年好,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好好好。”李婆子笑呵呵地接过茶,转头看了九娘一眼,九娘连忙将带过来的年礼交给许锦秀妯娌俩。
林阿奶看着那颇为丰厚的年礼道:“哎哟,你们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年礼啊?还带了这么多,留着给娃娃们吃多好啊!”
“老姐姐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就冬丫和我们家春花的关系,拿再多都是使得的,再说了,这都是些吃食,大部分都是自家做的,不值什么钱,我可实话跟你说了,你可不许嫌弃。”
李婆子是真心实意想和林冬至家交好的,她对林冬至印象本来就不错,何况还有春花这层关系在,再加上他们都是逃荒过来的,除了自个村的人之外,在这边都没有熟悉的人,林家人品性好,是值得深交的。
“你们能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今早还在跟老头子说,往年这个时候家里热闹着呢,都是过来拜年的亲戚,今年还怪冷清的,没想到就把你们给盼过来了。“
李家人有意往来,林阿奶对他们印象不错,脸上一直乐呵呵的,原本小酌了几杯已经躺下的林老头听到有客来,立马穿戴整齐出来招呼客人。
许老头他们听说家里来了客人,都纷纷跑过来帮忙招呼客人,李家人是特地选了午食过后才前来拜访的,在他们再三推脱下,林阿奶才歇了去做饭招待的心思。
屋子里,众人围坐在火盆旁闲聊,火盆上还煮着茶,两旁的小桌上摆了不少吃食,大牛看着小桌上的小点心,想吃又不好意思伸手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坐在他旁边的林冬至察觉到他咽口水的小动作,便拿了块点心塞到他手里道:“快尝尝,这个点心可好吃了。”
大牛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后还是没能扛住点心的诱惑,小口小口地吃着林冬至给的点心。
“阿姐,你给我也拿一块呗。”
见大牛吃得香甜,刚吃饱没多久的林云志有点馋了,只是他今日的点心份额吃完了,林阿奶就在旁边,他不敢伸手去拿。
林阿奶为了避免家里的点心不被几个小馋猫一下子炫完,就给每个人都定了份额,一天只能吃两块,林云志那两块早在堆雪人的时候就吃掉了,现在他嘴馋就只能求助一旁的林冬至。
他旁边的小满听到后,也眼巴巴地凑了过来,因为她的那两块也吃掉了。
林冬至颇为无奈地给俩一人拿了一块。
孩子们围在一块分享着好吃的,大人们则是在讨论开春后准备种点什么。
“你们家是留了几亩荒地?”李二突然问道。
林平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还是如实回答道:“我们家是留了五亩荒地。”
李二解释道:“听我们村长说,开春播种之前,官府会给我们这些灾民免费发放高产量种子,是按荒地亩数分配的,要是花了银子置换田地的,就得花银子买,这消息现在还没有放出来,村长知道我们要过来拜年,就让我过来跟你们说一声。”
“为什么花了银子置换田地的反而没有呢?”林安不解道。
李二道:“荒地开垦难种更难,官府那边觉得能花银子置换田地的,家里应当是还有余钱的,所以就先紧着那些家里全是荒地的人家,不过你们放心,那种子官府那边不会卖得太贵的,毕竟是卖给我们这些灾民的,价格应该会比我们自个去杂货铺买便宜不少。”
林平他们听完李二的解释后颇为认同,随后感叹道:“这福泉县令听着倒是个好的,要是能管管那些仗着家世横行霸道的二流子,那就更好了。”
“林二哥何出此言?是发生什么了吗?”李二好奇道。
林平将之前陶二狗做的那些事简单说了一下,李二没想到他们这段时间还有这样的经历。
“那陶二狗后来还有找你们麻烦吗?”
“他可没有闲工夫来找我们麻烦,他现在还在医馆里头躺着呢,听说后脖颈处的皮全烂了,连衣裳都穿不了,镇上的大夫不清楚他是被什么东西咬了还是碰到了什么,不敢随意用药,只能将他送到平陵城的医馆去诊治。”
说起陶二狗的惨状时,林平没忍住笑出了声,转头对上林老头他们探究的眼神,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怕林老头他们会多想,林平急忙解释道:“你们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真不是我干的,我连陶二狗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我干的!那天我跟娘进城买东西的时候碰到了陶村长家儿子,他刚好要回村,就想着顺道坐咱家的牛车一块回去,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他让我别往外说,我回家后又给忙忘了,今日要不是李二提起,我都想不起这事。”
林阿奶道:“我们有一回去镇上确实是跟陶村长的儿子一块回来的。”
“跟咱家没关系就成,这事咱们就不要再提了,免得到时候又招来祸端。”
听到林平这么说林老头他们总算是放下心来了,他们倒不是觉得陶二狗受伤那事是他干的,他们只是担心他跑到陶二狗所在的医馆打听消息了。
以陶二狗家的尿性,要是被陶二狗家知道他去了医馆,这不得把这事赖到他们家头上啊,一个陶二狗就够恼人了,要是被陶家盯上,他们家怕是会落得跟之前被逼走那户人家一样的下场。
“知道了,我这不是瞧着家里没外人嘛,有外人在的情况下我肯定不会多嘴的。”
林平神色悻悻,知道自己方才失言了,幸好李家人不是那种多嘴多舌的人,不然到时候传出去,又是一件麻烦事。
李家人一直待到申时处,才和林家人告辞,林阿奶本来是想留他们下来吃晚食的,到时候再让林平兄弟俩赶牛车送他们回家,李婆子说什么都不肯留,甚至连回礼都推三阻四的,最后还是林阿奶硬塞到他们手中,啪嗒地把院门一关,双方的你推我搡才算结束。
送走了李家人后,离吃晚食也没多久了,许家懒得再回去开火,干脆就一道在林家吃了。
晚间吃饭的时候,他们聊起了今天李二带来的消息。
林阿奶颇为可惜道:“要是当初你们留两亩荒地就好了,这样就能有免费的种子。”
许外婆知道她是在替他们家着想,“李二不是说了嘛,那种子不贵的,还会比自个买划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也是,这杂货铺里的粮种可贵了,我上次去镇上的时候还特地比对了一下,那福记杂货铺粮种最好,几乎每颗粮种都是饱满的,就是那价格吧,看着就吓人,一斤上好的粮种你们猜要多少银子?”
林阿奶还故意卖了个关子。
“三十文?”许外婆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她觉得已经很高的价格。
林阿奶摇头,“大胆一点,咱们猜又不用花钱。”
“五十文?”许外婆猜这个价格的时候,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
“大胆过头了,是四十五文钱一斤,都够买两斤大米还有余了,这福记杂货铺是真敢卖。”
许外婆也是真敢猜,五十文一斤的粮种,他怎么不直接去抢啊!不过这四十五文一斤,对于他们来说和抢没有啥区别了。
这一亩地就要六七斤种子,这四十五文一斤的粮种,光一亩地就要花三四百文银子,这一亩地忙活下来也就百来斤产量,花三四百文银子买粮种对靠天吃饭的农户来说,实在是不怎么值得,毕竟谁也不知道到头来的收成会怎么样?
林老头都震惊了,“什么粮种四十五文一斤?”
“就是水稻种子,那伙计说什么产量很高,一亩地能有个两百来斤粮食,旁的我也没多问,毕竟那价格实在是太吓人了。”
林阿奶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和伙计小哥的对话,早知道家里人会对这个高价粮种这么好奇,她就多问几句了。
“要是真能亩产两百来斤的话,这四十五文一斤的粮种倒也不算贵,毕竟这普通的粮种也要二三十文。”
林老头在听到亩产两百斤后,莫名地对那个四十五文一斤的粮种心动了。
和林老头同床共枕了几十年的林阿奶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意图,不等他开口,就无情拒绝道:“你想都别想,咱家就老老实实地买官府的低价粮种。”
“这可是亩产两百斤,你都不好奇的吗?”林老头不甘道。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你好奇之前先摇摇你兜里有几个子儿吧,咱家还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家里那点银子可不得省着点花。”
虽然这个亩产量很让人心动,但是种地这个是得看老天赏不赏脸,光他们自个想是没有用的,所以保险起见,还是买官府的低价粮种更为稳妥。
再说了,李二不是说官府还会给一个高产量的作物吗?到时候他们多买一点那个高产量的种子也是一样的,在官府那还还能便宜些。
林老头依旧不死心,“咱们就买一亩试试,万一种成了呢,这可是能多几十斤粮食啊,都够咱家吃上一两个月了。”
“弟妹,要不咱试试吧?万一真成了呢,他福记杂货铺敢卖这个价,想来肯定是有人种成了的。”
说实话,许老头也有点心动。
林阿奶本来是心如磐石的,可是家里书读得最多的许老头都这么说了,她有些动摇了,“要不咱下回去镇上的时候好好找福记的伙计打听打听,要是真有这个产量,咱再试试。”
“行,都听你的。”见她松口,林老头立马道,生怕她下一秒会后悔。
粮种的事情商量完后,林平他们开始讨论起开春后打算到镇上找活计的事。
许锦年倒是不怎么愁找活计的事,他之前当过几年账房先生,再加上他又识字,像他这样的人不管走到哪吃香得很,根本不用愁没活干,发愁的是林平和林安兄弟俩,因为他们俩除了打猎还行,身手不错之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本事了。
可竹溪村猎户不在少数,从他们年前上山砍柴时看到的陷阱就知道了,即使是个很小的林子,都能从里头找出十来个陷阱,更何况竹溪村的猎户都在青云山摸爬滚打半辈子了,对山上的一草一木熟悉得很,他们估计就只能从人家的手指缝里捡食吃。
林平倒是可以重操旧业跑商,但他之前跑商是想找闺女,现在闺女都回家了,他就不想往外跑了。
家里现在还有余钱,也没有人催他们出去找活干,而且还有四只熊掌没卖呢,等四只熊掌风干后,估计能卖不少银子,但人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守着那点银子过活吧,所以林平两兄弟才会发愁。
因为他们一时之间除了打猎还有跑商之外,也想不到自己能干什么,只能等年后到镇上去瞧瞧,看能找到什么活计。
以前还在宁县的时候,遍地都是熟人,哪里有活哪里工价高他们都一清二楚,现在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福泉镇,他们愁啊!